路朝注意到，林霜飞已经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很久了。
她既没有动笔，也不像是在思考，更没有在看书。
甚至没有一个动作。
像是静止了一般。
他眉间慢慢皱起了弧度，抿了一下有点干燥的唇，而后从抽屉里随便抽了一本书出来。
空气中传来一阵撕裂声，但放在嗡嗡的教室里，并不显眼。
半晌。
林霜飞余光里看见，有什么从自己手边飞了过来。
而后稳稳地停在了她的桌上。
她微微一愣，纷乱的思绪慢慢收了回来，她凝神一看。
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纸飞机。
她将其拆了开来。
这似乎是书本上的某一页。
正面是课文内容。
她翻了过来。
在另一面上，有一行歪歪扭扭的、熟悉的字迹。
——你看上去有点不开心，林飞飞。
林霜飞垂着眼，看着这行字。
许久。
她有些茫然地想。
是吗？
可她总以为自己的喜怒哀乐隐藏得很好。
至少这么多年以来，爸妈就从来没有发现过。
后方角落里的音响放出下课铃声。
班级里最后的桎梏消失，同学们纷纷站了起来，用正常的音量说起了话。
整个走廊里都穿来了嘈杂的声响。
宋莺时从讲台上走下来，放下作业后，兴高采烈地勾上了林霜飞的肩膀，“走啊，霜宝，请吃饭啊。”
“饿死了。”
她摸了摸肚子，摇晃着林霜飞的胳膊。
林霜飞将手里拆开的纸飞机放进了抽屉里，随着宋莺时站了起来。
转身时，她的目光与路朝相对。
他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而她是站着，像是居高临下般。
他微微仰着头，漆色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她。
里面像是有一些难以言明的细微的情绪。
林霜飞有些失神地看了几秒。
身旁，宋莺时已经拖着她往外走，“快走啦，霜宝，想饿死本宝宝吗？”
林霜飞被带着往外走，对方也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出了学校后，她们找了一家炒菜馆，遇上了不请自来的沈蔺。
三人一起庆祝着吃了晚饭。
晚上的自习过得很快。
林霜飞背着书包，像往常一样回家。
从公交车下来时，因为时间有些晚，小区外几乎没什么人。
四周只有公路边的灯还亮着，冷清又寂静。
她在站牌旁边站了几秒，抬眼看了看对面楼的十六层，没有光，大约是都睡了。
慢慢呼出口气，她才抬起脚，要往前走。
“林飞飞。”
身后。
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霜飞脚步一顿，神色一怔，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没有回头。
“林霜飞。”
他又叫了一遍，但这次是她的全名。
没有那么亲昵。
林霜飞像是回过神一般，刚要转过身，路朝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他身形实在是高，距离又很近。
她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着他。
夜幕落下，四周昏暗，只有不远处连成一线的路灯微弱地发出暖色的光。
光从后方投过来，逆着光。
她几乎看不清他的神色。
“路朝？”
安静几秒后，她主动地开了口。
他垂着眼，视线一瞬不错地看着她，隔了会儿，语气平淡又随意地道：“陪我去吃个宵夜？”
“嗯？”
林霜飞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临云街后街。
老板见怪不怪地看着两人，说：“还是老样子？”
林霜飞应了一声。
两人坐在了最里面的位置。
这个点吃宵夜的人不算多，一般十二点后会多一些。
林霜飞看着路朝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桌子，看得有些出神，都没意识到面前什么时候多了一杯可乐——用玻璃杯装的。
“又走神了，林飞飞。”
路朝神色平淡，语气漫不经心地说。
“……对不起。”
林霜飞下意识说。
“对不起什么？”
路朝问。
林霜飞愣了愣，抬起眼看着他，神情像是有些无措地说：“不知道。”
“那你道什么歉？”
路朝说得很随意。
“有道理。”
林霜飞还是有些呆愣地附和了一句。
很明显地没在状态。
像是灵魂出窍般。
忽然。
路朝出声：“我妈妈那边是做珠宝生意的，在上延市积累了很多人脉，资产比我爸那边要多很多。”
林霜飞微微一愣，不太明白地看向他。
路朝并没有停下，只是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我妈妈在那边是真正意义上的名媛，家里只有她一个，几乎什么都是最好的。”
“但是从来不会让她碰生意上的事，也不太让她接触，她读书生涯基本都在国外，回国后没多久，外祖父就牵线了裴家。”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向她解释，“景和酒店的董事就是裴家的。”
景和酒店是温泉酒店里最有名的一家，也是温泉酒店里最顶格的一家，前些年网上还有许多真假名媛发景和酒店的图片暗戳戳炫耀。
林霜飞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点，似乎很不可思议。
这些十分遥远的，只有网上才会搜到的人，就这样从他的口中说了出来。
就连她这样后知后觉的人，也开始清晰地认识到，路朝的家境有多好。
比想象中的优渥家境还要富裕很多很多倍。
“外祖父人脉很广，裴家那边也很乐意结交，准备了九位数的珠宝和一座海外小岛，但我妈妈没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