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飞放下了手机,呼出了一口气,似乎心情好了些。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路朝,不再像方才那样低落。
像是又被注入了生机。
“路朝,谢谢你。”
她又一次道了谢。
路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林霜飞继续着之前的话题,“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为什么忽然不喜欢被摸头了。”
大约是从未跟人诉说过这些被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地说道:“因为我的妈妈总是会要我给弟弟让步,好像他的事情总是比我的事情重要。”
说完。
她忽然有些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
她其实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也很久没有在意过这件事了。
但在说出来的瞬间,仿佛埋藏在深处的潘多拉魔盒被重新挖了出来,那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的疼痛,好似再一次出现了。
胸腔里传来了难以忍耐的窒息感。
像是沉溺已久的人,忽然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
肩上传来了一点微弱的力道。
她抬了一下眼。
路朝就站在她眼前,垂着眼睫,漆色的眸里有许多看不懂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
只是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像小时候被送到爷爷家,夜里因为害怕而哭泣时,爷爷也会将她抱在怀里,很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囡囡乖,不怕啊。”
只不过后来,再也没有人会哄她了。
她低下头,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袖口。
攥得很紧。
仿佛很担心他会离开似的。
路朝的动作顿了一下。
随即,更加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
片刻后。
她慢慢地感觉到胸腔里的那股窒息感在逐渐平复、消失。
手里攥紧的力道也终于松懈了些。
她轻轻吞咽了一下,语气有些平静地继续说道:“就算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就算这件事对错分明,她也还是会要我让步。”
“甚至是摸着我的头,要我给弟弟让步。”
这一次。
她没再露出难过的神情,只有眼底里透出一点像是麻木般的茫然,“偏偏是这个动作。”
所以她开始讨厌这个动作。
讨厌这原本是纵容溺爱的动作变成了剥夺她最后一点茍延残喘下为自己寻求的一点养料。
头顶忽然有了触碰。
她仰了一下脑袋,像是不明白般,看着他。
路朝的动作很轻,漆色眼眸与她相对,语调低缓又认真,“你是最好的,林霜飞。”
他慢慢弯下身,目光从俯视变成了平视,指腹轻轻抚过她眼尾无意识滑落的泪珠,“你不用向任何人让步。”
林霜飞神色怔怔地看着他。
对方似乎是在身体力行地告诉她。
这个动作并不是令人讨厌的。
时间渐渐流逝。
许久。
她慢慢地垂下了脑袋,埋入了他的肩膀。
什么话也没有说。
路朝明显顿了一下,而后抬起手,很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低声说:“我在。”
肩上有隐隐的潮湿。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细微的颤抖。
仿佛。
他说了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等的话。
夜幕下繁星璀璨,公路上川流不息,各色明亮的霓虹灯昭示着这座城市夜间的繁荣。
从店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快要十二点。
夜风很凉。
路朝脱下外套,随意地搭在了林霜飞肩上,在路边叫了一辆车。
呼呼的风声吹着,林霜飞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被吹乱了。
但这种扑面而来的风,又让她觉得很舒服。
很快,车到了。
路朝走过来,牵着她,上了车。
沿途的风景开始后退。
林霜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书包。”
“在这。”
路朝指了一下后座另一边的书包。
林霜飞“哦”了一声。
路朝像是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林飞飞,你好像真的有点笨。”
她小声地反驳了一句,“哪有。”
但是底气不太足。
今天一整天都有些不在状态,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脑子里总是乱乱的。
但现在。
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不喜欢就不去。
只是这样而已。
所谓的难题并不难。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震。
她低头拿手机。
黑暗里,屏幕亮起的灯光有些明显。
路朝不由侧头看了一眼。
“好像是同桌的消息。”
她一边解锁手机看消息,一边说:“应该是遇到问题了。”
路朝沉默了一下,没有应声。
她自然而然地说了句,“我先帮他看下题。”
这个时间点已经很晚了。
按照常理,是不会打扰关系一般的同学。
这个点还发消息的,关系都还不错。
路朝移开视线,唇角渐渐变得平直,脸上没什么表情。
也是。
同桌之间,关系又能差到哪里去。
大半夜不睡觉。
也能耐心地给对方讲题。
片刻后。
车内响起了少女细心的讲题声。
讲了大约五分钟。
前座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大约是觉得无聊,听了一耳朵,语气调侃地说了句,“这么晚了,还跟男朋友讲题呢?”
男朋友?
林霜飞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指的谁。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