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鸟的死带给风轻的冲击极大。
以至于她有一瞬间没有克制住自己那愤怒的情绪。
所以在她回过神之后连忙收敛表情,可裴暨此时双手已经牢牢的拽住了风轻的衣袖,似乎是觉得这样有些轻浮,裴暨握紧风轻衣袖的时候又立马松手放开,他欲言又止,情绪复杂,最后他缓缓叹了一口气。
眼神痛苦道:“你说得没错,朕不是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好皇帝,朕保护不了大炎万千子民,也保护不了一只小鸟儿。”
重明鸟出生便带着神力。
可在其未破啼之前,其神力都极其低微,也只有它神力低微的时候,裴暨才能够与其契约。
“她将重明鸟给了我,我却没有护住它,是我错。”
裴暨那张隐忍的脸下好像藏着无尽悲伤。
他继续道:“朕甚至活得还不如重明鸟,它还尚且有为了她孤注一掷的勇气,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伪善之人将她逼上绝路,是我懦弱,是我自私,她当初对我有恩,受她点拨,可朕最后却什么都为她做不了。”
裴暨陷入癫狂。
他喃喃自语。
风轻与年长之后的裴暨接触过几次,只觉得他长大了,是个狡猾的狗皇帝,可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万般操控尽在自己掌握中那般沉稳长者,可这次却与之前都不一样。
许是看到重明鸟荧光重聚。
许是听到风轻的质问。
许是在这两者之上看到了自己昔日的往事。
他的痛苦不加掩饰,风轻的瞳术之下无处可藏,裴暨……竟然是前世为数不多一直愿意站在她身后相信她的人。
“阿暨——”
裴暨止住悲伤,眼底的诧异都来不及掩去,眼眶微红,鬓角湿润。
他整个身子僵在原地,直到风轻再次开口。
“你不觉得叶缈是妖女吗?”
裴暨疯狂的摇头。
他好似回到了几百年前,高高在上的神女弯腰抚住他肩膀时那般,她启唇说:“阿暨,你日后定要护住大炎子民,不管用什么手段。”
“她不是妖女,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妖女怎么会对百姓心怀善意?
妖女怎么会对他一个陌生孩子都倾囊相授。
叶缈不是妖女。
至少在她裴暨的心里,眼里,她从来不是。
风轻坐了下来。
身旁由荧荧之光组成的重明鸟绕着风轻之间翱翔飞舞,她轻笑道:“阿暨,你应该认出我来了吧,你怕我吗?”
“你真的是……”
风轻的眼神有了变化。
可这眼神,始终与几百年前不一样了。
裴暨忽而就对着风轻跪了下来,风轻也没阻止,阴鸷阴狠的帝王心里埋藏着一个秘密,一袭白裙的少女是他存活至今心中唯一的净土,当时的他低入尘埃,他对其只能仰望,如今,他已然是大炎帝王,却在面对风轻的时候,已然是那么虔诚恭敬。
他不知道叶缈为什么会重新活过来,可他会将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以后她再需要自己,他定然不会再像几百年前那样当缩头乌龟了。
“与我说说重明鸟的事吧。”
裴暨看着风轻。
良久之后才道:“其实重名鸟并没有死,它的神识和灵体被一同封印关押在了黑沼第八层。”
重明鸟是风轻从崇明岛上捡回来的小鸟。
它天生神力,很是不一般,小时候是风轻自己研磨药液与灵丹喂养它长大的,在重明鸟眼里,叶缈就是其母亲,重明鸟本想等到自身飞升成功再与叶缈缔结契约,却在之后被赋予了更强的使命,守护大炎朝。
小重明一直在努力修炼。
本来那一日它有望飞升的,却见到天启宗的后山方向引来了雷霆万丈。
熟悉的气息传来。
重明鸟强行中断突破,拼着残躯往万丈雷霆处飞去。
而这截断骨,就是当初重明鸟挣脱束缚时被神力反噬而断裂的一肢。
原来……如此。
重明鸟身为神兽,与叶缈心灵相通,当时它必定是察觉到了叶缈灵根被夺,雷霆万丈将她神识消灭的极致痛苦下被重明鸟感知,当时重明鸟还未完全飞升觉醒贴你的神兽血脉,所以就算它闯入天启宗也于事无补。
紫霄道人,也就是叶缈上一世的师尊,他对重明鸟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重明鸟毕竟是神兽,神兽一死,会引天道而来,天启宗之前刚因生剥了叶缈雷灵根而引来了万丈雷霆,一次那紫霄道人或许还能扛得住,可要是再来一次,当时的天启宗肯定宗毁人亡。
“我对不住您,当初我……”
“是我错怪了你,阿暨,你做得很好了,身为帝王,你身后还有千万大炎百姓,而且就算你拼尽千万臣民也于事无补,当时大炎太弱小,你斗不过他们。”
两人又说了许多。
风轻才道:“对了,你之前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裴暨唯唯诺诺,支支吾吾。
在风轻的再三追问下。
他才道:“没事了,我会重新安排心腹上天启宗,你……你不要掺和进来。”
风轻眸子一眯。
裴暨连忙解释道,之前他的确是想将风轻当枪使,因为之前风轻与他订了契约,她必须要为大炎做一件事。
所以他想要风轻趁着天启宗萧凛与阮娇娇定亲的大喜日子偷偷潜入黑沼第八层,看有没有机会救出重明鸟。
听到裴暨的话。
风轻咂舌。
这不就相当于对身下的一个小兵说——你去给我灭了那个国家吗?
“之前你派过多少人去?”
“数不清。”
“结果呢?”
“没有一人活着回来。”裴暨老实回答。
风轻又道:“从我劫法场开始,你是不是就已经打好了算盘要让我去做这个替死鬼了?”所以后面才会诱导她去签下那份为了大炎出战的契约。
裴暨被戳破心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阿暨现在还真的是只老狐狸了。”
“我……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您是……”阴冷的帝王难得露出了窘迫的笑容,他看着风轻而后又连忙垂下了头,也是奇了怪了,之前见到风轻只觉得后生可畏,可现在再看眼前少女,他只觉得眼前的后生变成了小祖宗,让他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