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嫣立马追问:“你说什么了?”
“我说……他要是不愿意回来,也可以永远不再回来,就当是京都的亲人们都死绝了。就是日后叩首扶灵,我也一并担下了。总说边关战事吃紧,可从未传回一声捷报,每每都是粮草不足,损失惨重,将士战的战死,饿的饿死。朝廷拨粮,难道只是喂给了沿途的难民百姓吗?这些粮草送达边关,居然还喂不饱边疆打仗的将士和马匹。”
“可是,就是沿途的官员克扣了粮草,导致边疆战事吃紧,粮草不足。”尉迟嫣回答他,更是在替十五回答那个十二岁负气离开的少年。
他苦笑一声,抬眸看她,眼底蓄起了泪,轻声说:“三舅舅战死,他偷偷回京却遭我冷言冷语讽刺,也不知道当时的心境如何。若是他没遇到你,他是不是都已经想好了,回去一刀抹脖子,然后埋哪儿?”
“阿巳。”尉迟嫣有些心疼,将手里的碗放在一边,再将李梵手里的菜碟也拿走。
怕他一个激动,把碟子摔了,导致二人交底被搁置。
李梵顺从她的动作,嘴里的话变得更加戳人心窝子,带着些隐晦的哽咽,“偏偏那天是宫宴,偏偏侯府下上只有小六在。偏偏我娘是宫妃,困在宫门之内不得自由。可偏偏我说的话,是最戳他心窝子的。”
“他有伤在身,能进京都一趟都是勉强,更不要说还被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厉声责问。我若是再细心一些,若是再耐心问一下,若是……”
他说得身子都微微颤抖,那到口的话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气自己心直口快连连责问,又自责自己赶人离开。
“可是小舅舅从未怪过你。”尉迟嫣不由得想宽慰他,“你自小在宫里长大,能接触什么样的人,都是陛下安排的。你会养成心直口快的性子,也是陛下间接造成的。如今,你不是已经改过了吗?”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嫣儿,可我心有芥蒂。”李梵声音有些哑,带着往日没有的低淳,“破镜重圆,总归还是不能恢复如初,留下的裂痕就像是心上的陈年旧疤。去掉心中内疚,摔得更碎实在绝情,留着时刻警醒自己的言行举止。就当是我留给自己的一个束缚吧。”
“可小舅舅从不放在心上。”尉迟嫣看着他的眼睛,说:“虽然心中诸多仇恨,但小舅舅活得依旧潇洒。人总归是要活着,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整天喊打喊杀,自怨自艾的,不如多吃两碗饭,将自己养活、养好,才有机会去做更多的事情。”
“阿巳,你总得为自己想想,为自己活下去。”
李梵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是完美的。
尉迟嫣模样并不出众,在一圈京都贵女里,也就能达到中等。不如一般高门嫡女的明艳大气,而是自成一派的清新小家碧玉。十分标准的江南美人,一颦一笑自有韵味,明眸皓齿,灿若星辰。
明明不是按照内宅主母的标准来培养的,可她天生聪慧,自立自强,明事理,晓大义。
她于李梵而言,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被那样一双明亮纯澈的眸子看着,李梵似乎是一瞬间就想通了什么。
“嫣儿。”他的声音还有些发哑,带上了点鼻音,“师傅说你救了小舅舅,这话没错。”
尉迟嫣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啊”了一声,然后左顾右看,最后抬手指着自己,说:“你说我?是我吗?确定吗?”
李梵但笑不语,笑得尉迟嫣满脑袋问号。
笑够了,才适时解答:“我们俩在京都,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小狗,好不容易凑到一块,相互取暖。”
尉迟嫣登时垮脸,“……”
“你才是狗!”
第 26 章
饭前笑嘻嘻,饭后哭唧唧。
毫无疑问,因为李梵一句话,两人又是合情合理的闹翻了。
一连七八天不说话,就连青龙在记录日常的时候,都忍不住手捧着纸笔,倒吊在尉迟嫣院里的屋檐下。
他好奇地问:“姑娘,您和殿下又闹翻了?因为鸡腿还是肘子?总不可能比我穿女装还离谱吧?”
尉迟嫣扎马步,都臭着脸点头。
“殿下说啥了?”
尉迟嫣愤懑道:“他说我们是狗!”
砰地一声,不止青龙从檐下摔出来,就连沛儿扎着马步都没忍住摔了个屁股墩。
龇牙咧嘴都顾不上,青龙动作迅猛,直接靠两只手拖着身体爬到尉迟嫣身边,“姑娘,您没听错吧?”
“怎么可能听错?”尉迟嫣愤愤不平道:“他说在这个京都里,我们是无家可归的小狗!”
“殿下不至于……不至于言语歹毒至此吧?”沛儿试图扭转定局,爬起来又老老实实扎起马步,“小姐,所以,这就是您不乐意去殿下院里上武学课,而被罚扎马步的原因吗?其实,我觉得,殿下人还行。”
尉迟嫣:“……”
哇,这俩见风使舵的。
青龙竭力挽救自家主子的形象,“姑娘,殿下那是说说,比较一下,类似而已!”
沛儿也帮腔,“对啊,对啊,小姐,殿下虽然嘴笨,但总归心不是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