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实在太怪,怪到诏安帝临时想不到答案来回他。
“李长泽生性暴虐,草菅人命,残害手足,您宁愿立他为太子,也不愿治他虐杀之罪。李长泾背后中伤手足兄弟,您忌惮丞相不敢动他,却逼他杀了他的生母,料定他恨透了您。可我母一族世代效忠大聿,忠心不二,您疑心深重将许家的人一个又一个的逼死于阵前,临了您还想要臣辅佐老七,然后被判斩立决。
既如此,臣应当不是您的孩子,不是大聿的皇子。天命不可违,然君主之令有可违,恕臣无法将生死置之度外,做到舍生忘死的地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诏安帝心头大震,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伏在地的李梵,已经那卷已经展开了的圣旨。
“不肖之子,你竟敢忤逆朕,朕是天子,朕的话便是天命不可违!你忤逆朕,你就是乱臣贼子!”
他满口秽语,骂骂咧咧道:“来人!来人!将这个乱臣贼子即刻拉出宫门斩首示众,来人!来人!!!”
寝殿之内回响着他中气不足地怒呵,李梵就跪坐着,直起上半身冷眼看他,仿若垂死挣扎。
静待几息之后,眼前黑影晃过,他身侧已然站着绣衣服饰的人物,低垂着眉眼看向叫嚣两句已经气喘吁吁的诏安帝。
“我母在西关一切都好,只是这么多年未曾听闻您的死讯,她深觉荒谬。”
李梵淡淡开口,“二月之时途径京郊驿站,险些丧命。百八十号刺客杀手齐聚一堂,您为了杀我也是下了大手笔。先是丞相的外甥——先太子,后是我这个许家的半个血脉。丽贵妃已经被逼的与夏侯主事纵火自焚,下一个该轮到谁了?李长泽还是李长泾?
陛下莫要忘了,您当年荣登帝位,靠得是我母族助力。这些年卸磨杀驴,真当朝臣全是傻子,看不透您的卑贱拙劣手段吗?”
他缓缓起身,抓着写了旨意的布帛,转身置于烛火之上,即刻焚毁。
望着那跳跃的火光,他回头看着躺在榻上无法动弹的诏安帝,平静道:“您利用许家偷来了十多年不属于您的时代,如今也该一一还上。还上我外祖及几位枉死舅舅的性命,还上西大营被您坑害数万将士的性命,还上所有因您之过而家破人亡的小家,您不配坐在龙椅之上,不配受万民供养。”
“放肆!!!”
诏安帝破口大骂,“乾岭,朕命令你,立即将他杀了!立即将他杀了!杀了他!!!”
竖立在那儿的人影,还是静静地站着,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朕让你杀了他,你聋了吗?!狗东西,你也生了反心是吗?!朕要杀了你们!!!”
“嗤——!”
乾岭还是那副充耳不闻的模样,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就连那声嗤笑,都像是施舍。
待布帛燃尽,只留下一堆难辨的灰烬之后,李梵才回身看他,居高临下,将他视作垃圾一样的存在,满脸不屑。
“你们这两个谋朝篡位地狗东西!!!朕要杀了你们!”
刺耳的谩骂未曾停止,李梵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玺印,反手递给乾岭。
乾岭抬手接过,瞥了他一眼,轻挑着眉头,寻求一个解释。
“舅舅半生戎马,忠君爱国,总得让他看透诏安帝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他抬手轻掸了掸衣裳,浅笑道:“我不过是推波助澜,叫他不要抱有幻想罢了。十多年的诏安帝统治,早就该被推翻重头来过了。”
“此法,也是嫣夫人所授?”
李梵失笑,“她教授我许多,领悟自然也愈发透彻明朗。只是不知她如今安危,我应她一言,也想为天下百姓做些什么有用的事情。”
“殿下毋需担心,尉迟鹄已被嫣夫人亲手斩杀于醉云楼。此前尉迟鹄所收缴的执金吾的兵符,也已被嫣夫人拿到手。即刻兵变,尚能与李濯五五开。”
李梵:“她一直都十分有主见。”
“此言属实。”
不堪入耳的叫骂声一直在持续,李梵只是抬眸瞥了一眼,丢下一句:“他太聒噪了,劳烦前辈想办法将他弄成哑巴吧。”
乾岭没说话,顷刻身随心动,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之后倾倒了七八粒于掌心之间。
看着还在叫骂的诏安帝,手段狠辣的先将他的双手卸了。然后又卸了他的下巴,将药丸丢进他的嘴里,点了几处穴道致使他咽了下去。
做完这些,乾岭还是好心替他将下巴接上,见他张嘴发不出声音,那张平淡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
“殿下,您该动身去接嫣夫人回府了。”
乾岭将玺印收进自己的怀中,侧目看他,“事已了,属下就先告退了。”
李梵点头,只在几息之间,乾岭就消失在偌大的寝殿内。
此刻,殿内落针可闻,李梵冷眼看着躺在床上彻底动弹不得的人。他眼底没什么情绪,但却不由得咧嘴一笑。
“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亲自送您上路。”
第 105 章
处理了尉迟鹄, 尉迟嫣还借着少东家的由头,又在醉云楼饱餐了一顿。
李梵来时正好是申时初,不算是失约, 可还是在尉迟嫣预计的时间上, 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