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们带上来的卫胤雅是位大约三十出头的高挑女子,面貌秀美,穿着橘粉色的丝袍,身材匀称。府兵都是男性,因此没敢直接上手摸到她的身体,只是有两人跟着她走到门口。
卫胤雅盈盈行了一个万福礼:“妾身卫胤雅,见过大人们。”
黄拯使劲盯着白道宁,白道宁一抬手:“请进。”
卫胤雅应了一声,就往门内走,门外的府兵再次关上门。
郁阳州本来拿着空茶杯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啥,突然开口说:“这妇人是什么来路?太子身份贵重,要小心刺客!”
卫胤雅当即止步,露出几分迟疑的神色。黄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快步走向她,一边手里指着郁阳州,嘴上快速说:“防一个女人是吧?你们全都带了男侍卫,还需要担心一个女人,你们要是觉得女人这么有能力,怎么不直接允许我女儿继承我的家产,还非要等她生儿子?就他妈的一个个怕女人的时候说女人厉害,需要把女人踢开的时候,就说女人没本事了,是吧!行!我把她手绑上!也不影响她说话和走路!你们总该不怕了吧?”
他站到卫胤雅跟前,想了想,直接走到门口,把未锁的门直接推开,对外面喊了声“给我根绳子!”
外面府兵再次得到薛佑歌同意后,真的给他拿了根挺长的麻绳过来。黄拯两下把门使劲关上,发出重重的砰砰声,然后他转过头来,卫胤雅乖巧地伸出双臂,黄拯缠了好几圈,最后打了个结,一推她肩膀:“这样行了吧?去!”
卫胤雅走到黄拯主位前数步站稳,黄拯也重新敞着身体从容坐下,将茶杯捏到手里把玩。
白道宁对这个“治世良臣”到底是干啥的,还是有点好奇的,就直接问了:“黄拯说你是治世能臣,你怎么证明你是?”
卫胤雅转向他,些微露出诧异之色,很快神色转为平静:“您就是刚才他们说的太子爷吧?看来我需要向您证明我的能力了。”
白道宁微微向前倾身,表示自己很重视:“嗯。你说。”
这位卫胤雅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闭上了眼,开始缓缓深呼吸,胸腹大规模起伏。
她连续呼吸了十几次,把白道宁看得有点迷惑时,她却又突然睁开了眼,黑眼珠居然几乎完全翻了上去,只在眼眶中留下小小的一截下半圆。她猛的一下神色与举止似乎有些迷惘,挣扎了一下被绳子绑住的手,向右趔趄了几步,
随后,她却又稳定住了自己的身体和表情,眼珠依旧只剩一截,但是整张脸就像是带着脖子和身体往下倾,怪异地盯住白道宁,突然往前扑了两步,吓得白道宁下意识按住了佩剑,身后的容小寒也直接往前一步冲到了他身边,路冬山和旁边薛佑歌带的侍卫也往前走了一点。
怪异的卫胤雅仿佛被吓到了,连忙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都快退到郁阳州那边了。
她似乎想要往前又不敢,只是在原地左右又走了两步,慢慢跪下,几乎是瘫软到了地上,身体还在颤抖,跟得了癫痫一样。这时她才缓缓发出声音,声音嘶哑,像个风蚀残年的老男人,全然不复适才声音之柔和:“凤凰!凤凰!是您!”
白道宁简直是流汗黄豆了,他是完全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治世良臣”指的是一个女神棍啊!果然他从知道这个黄拯是个发了疯的虔诚信徒开始,就不应该对这堆宗教疯子的智商抱有一丝一毫的正面幻想!
旁边柳俊茂忍不住“嘎”一声发出怪笑声,尴尬地想喝杯茶掩饰一下,一摸茶杯又发现里面是空的,又把茶杯重新推回去一点。
那卫胤雅却似乎没看出眼前人的嫌弃之态,仍然在自顾自地表演:“我感到了您的……帝王之气……我在地下尘封千年,等待的就是您。那黄拯曾试图召我来侍奉,这头老龙已经斗败,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引出一个谶言,我怎能择这样的朽木来栖?您才是那只将要腾飞的凤凰啊!”她开始使劲磕头,跟感觉不到疼似的撞出砰砰响声,额头很快就红了一块,口中还在含混嘟囔,“请主公收下小臣!”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跟看戏一样神色轻松,除黄拯一脸不明所以的欣慰之外,就只有郁阳州神色还很凝重了。唐永望倒是神色也算轻松,但是看起来没有什么戏谑之意,只是眼神慈悲而平和,似乎在怜悯,又似乎只是漠然。
白道宁心想神棍我是真不敢收,我受不住。但是一个女人好好地突然无故作践自己,他也实在是看不下去,就站起身过去想拉她起来:“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嘛磕这么狠的头?你是什么走阴回来的治世良臣,你就说点……”
他走到黄拯跟前处,拉住卫胤雅高高举起的手,话还没说完,只见黄拯突然脸色转喜,狠狠将空茶杯摔到地上!瓷杯破碎声清晰得像有回声!
白道宁下意识骂了句脏话,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头上传来一声巨响!他不假思索,先护着女人,一把就着卫胤雅的手,用劲冲过去把她推开!
白道宁几乎整个人都是往前扑的,随后身后重物落地的巨响响起,感到右腿后面一阵剧痛,收腿已不及,像是被东西砸到,忍不住摔到地上,支着身体下意识回头一看,居然是天花板掉下来一片!而这一大块木片看起来居然非常薄,可能还没有一厘米厚,但是不久前郁阳州的大胡子侍卫一箭所射的地方,那厚度看起来几乎不止一尺!白道宁再次骂了一句脏话!
跟前卫胤雅滚到郁阳州脚前,郁阳州踹了她一脚,就赶紧跟唐永望带着侍卫们连滚带爬地躲到角落里。
卫胤雅呆了一下,眼珠子突然恢复正常,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手中绳索,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的药物一类东西,直接连纸包吞到嘴里,几乎没嚼就咽下,直接跃向白道宁,指尖翻出薄刀片的锐光。白道宁下意识用劲一滚,左腿还有力一踹,容小寒立刻扑上来,跟卫胤雅缠斗成一团。卫胤雅力气居然越来越大,瞳孔放大,兴奋得就像不知疲倦一样疯狂挥手动脚,容小寒没穿防具,又也只带了一剑一刀,近身斗殴只能用短刀跟着硬戳,一时居然奈何她不得。
薛佑歌扑向黄拯,黄拯不闪不避,高喊:“长得俊的是太子!”
柳俊茂“啊”地惨叫一声。
天花板破开后,露出后面间梁里的支架,上面居然还有空间藏人,再有三人直接从空中跳下,几乎都摔出了至少破皮的伤痕,却都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直接冲向了白道宁。
此时路冬山和薛佑歌的护卫都出来护住白道宁,白道宁头脸都紧紧缩在路冬山背后,看局面倒是白道宁这一边暂时占着优势。
柳俊茂下意识捂住脑袋,看到刺客们正确冲向了太子,立刻喊侍卫先去护着太子,还把手里的瓷杯丢出去砸到了一个刺客的后背,才匆匆忙忙挤到卢向笛侍卫后面跟卢老爷蹲到一起。那刺客倒是被砸了也跟没事一样毫无影响。
外面守着的府兵显然也已经听到了动静,门窗都发出激烈的冲撞声。门显然在不知何时已被反锁,紫檀木门板和铁栓显然不是一时能开的,白道宁隐约听到有人怒喊“拿斧子!拿斧子!”大陶也早已有了透明度相当高、而且规模很大的玻璃,杂质少得就像水晶一样只有丝丝缕缕的碎絮,富贵的黄宅会客厅当然也用了明亮透光的大块玻璃窗,白道宁能直接透过玻璃窗看到有人拿大刀直接硬劈玻璃,居然只劈碎了半层,中间居然有极硬的一层同样透明的夹层,先劈豁了钢铁的刀口。
拿刀的那人正是薛佑歌手下大将辛修杰,他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刀刃,再摸了一把夹层,忍不住语气微妙地骂了一句“妈的!刚玉!真有钱!”他又退后几步大喊,“刚玉没法成片,肯定有镶嵌的地方,就着玻璃里面的丝给我砍!砍到了就能打开!”
容小寒突然惨叫一声,眼中中刀,他就着卫胤雅用力捅到之势挣开她的左手,一刀戳到她脖子上!卫胤雅重伤脱力,捂住脖子,被容小寒再次捅了几刀,显然已经快要完全无力了。
薛佑歌早早就亲自拿刀架住了黄拯,黄拯自己是从容得狠,还在笑,气得薛佑歌狠狠捅了一把他胳膊,威胁刺客们“快退下!不然我把你们黄老爷杀了!”结果没一个人理他。
“没用的。”黄拯语气冷静,“他们不是我的人。”
“白咏志!”薛佑歌立刻就猜是这个今天一直在被他嘴的老幕后黑手,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你怎么跟这个傻逼干活!你爹和你哥能死,不就是因为白咏志这群傻逼将军战略失败吗?”
黄拯显然激动了起来:“放屁!蓟经武才是元帅,只有他要负责!白道宁是蓟经武的儿子,以后还有更多的我哥会为了蓟家的败类而死!你们为了这万万众的人民,就应该先杀了白道宁!就算让栗英卫当皇帝,也不能让蓟经武的儿子当!”
他挣扎着看了一眼局势,外面的人倒是一时进不来,但显然白道宁暂时没有生命危机,他和薛柳二人的侍卫都护着白道宁,甚至还有能打赢的意思。柳俊茂跟卢向笛被卢向笛的侍卫一人一个守在身后,郁阳州和唐永望则被他俩的四个侍卫团在身后,尤其那名大胡子的侍卫举剑微扎马步,稳稳当当。唐永望头上的皮帽都掉地上了,还紧紧把经书抱在怀里。
黄拯呆了一下,几乎不敢置信地大喊:“郁阳州!唐长老!你们愣着干什么?!”
郁阳州一听到被喊,就非常心虚地应了一声“啊?”等他把这句话说完之后倒是冷静了,直接大声喊了回去:“你什么意思?你想要我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