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刘荣轩当时用密信的方式,给周边一圈的军事势力全都发了一圈消息,求大家帮他刺杀太子——薛佑歌收到的那封信,他已经安排聂和正转告太子白道宁了。
刘荣轩看起来倒是不太紧张,只是尴尬,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沉默了很久之后问:“你没有举报我吧?”
薛佑歌语气坚定:“当然没有,要不然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吃火锅?”
其实他已经安排聂和正去向白道宁告密过了,他相信聂和正的办事效率,白道宁肯定已经知道这个奥秘了。
只是,他确实没有向朝廷官方举报,所以还是算没有举报,这让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刘荣轩又沉默了一会,说:“这是有内情的……”
薛佑歌说:“看出来了。”
刘荣轩叹了口气,说:“我是为了让大家都感觉我有在努力想要杀死白道宁、扶持煜宏继位,但是我并不希望真的如此,所以故意少报价,这样大家就不会真的去刺杀太子了。”
薛佑歌和蓟安然听得一头雾水,而刘荣轩只是在强调:“如果我不表现出这副样子,他们就会怀疑我的……外人还是应该很难发现异样的吧?只是其中内情……我很难启齿!”
薛佑歌说:“外人应当都只觉得你抠门,没想到你是其实就不想干了。”
蓟安然耸了下肩膀:“搞不懂你在干什么。反正,要是带了蓟家血的皇子皇女有机会能登基,我当年都要劝我家老头子千万别致仕了,能打仗就打仗,能办事就办事。”
当外戚可不是什么坏差事——皇帝怎么会不善待他的外祖家呢?
薛佑歌却听得心中一动,忍不住“哦”了一声,开始惦记那个“白道宁是蓟经武私生子”的传言——要那个说法是真的,那这还真是个“带了个蓟家血的皇子”。
刘荣轩倒是没有注意薛佑歌这个不同寻常的反应,只是说:“大公主和三皇子啊,那当年确实有机会登基。”
大公主白煜缣和三皇子白煜英,都是蓟后当年所出,先后都被讨论过立为皇位继承人。
蓟后是蓟经武的姐姐,所以算亲戚关系的话,蓟后是蓟安然的姑姑,白煜缣和白煜英是蓟安然的姑表姐姐和哥哥,关系相当近了。
蓟安然说:“对,所以我家老头子当年就没致仕,就算我的姑姑和这两个姑表姐姐哥哥全死了也没致仕。所以我才好奇,你怎么能忍着不为这种事花钱的?我砸锅卖铁都得把这钱花出去,刺客少收一分钱我都觉得良心不安,你们居然还能把人家杀手气得反水了?”
薛佑歌说:“帮你解决了,不用谢我。”
他指的是帮刘荣轩把两个刺客都弄死了,以防他们在狱中再抖露出什么对刘家不利的消息。
刘荣轩先随口说了声“多谢。”随后又叹了一口气:“煜宏跟大公主不一样……大公主或者三皇子若是继位,那是你们蓟家的好消息,连我也要来找你们家‘弹冠相庆’了。但要是煜宏做了太子,对我们刘家来说未必见得是好事。”
蓟安然看起来仍然非常费解,不理解让自己外甥当皇帝到底哪里不算是好事。他皱着眉头思考半天,最后问:“十六皇子不会真的如传言中一般,智力不足吧?”
刘荣轩果断回答:“没有!他才两岁,能看出什么来?我上个月才进宫看过他,我感觉比我儿子小时候还聪明,煜宏甚至会背三字经!”
蓟安然说:“我表姐两岁都能背增广贤文了。”
刘荣轩和薛佑歌都知道他指的是大公主白煜缣,早慧聪敏,被裱在墙上的完美模范,唯一的缺点就是死了。所以他们都没理他。
薛佑歌看刘荣轩表情不似作假,便只是继续询问疑点:“那难道是十六皇子血脉存疑?”
刘荣轩一顿,蓟安然和薛佑歌都迅速捕捉到其中的微妙之处,这让蓟安然是真的震惊了:“不是吧,真的?你妹妹是怎么从那个宫禁里面找到机会偷情的?”
他从前殿进出一次都得过十几道手续,无法想象管理更严格、一生几乎不允许出宫的后宫女子还能在这种场合下有机会偷情,还能偷出私生子,真是有能力的人从不抱怨大环境!
薛佑歌也说:“有这个本事,听起来当妃子屈才了。”感觉起码能当个跨国大间谍。
刘荣轩立刻疯狂摆手:“你们怎么往这个方向乱猜!别乱猜!我妹妹是贞洁的!没有这种事情!”
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表情似乎下定决心:“我实话说吧!是静慈的血脉有问题,她不是我亲妹妹……这个你们就别再问了!”
蓟安然似乎还想继续吃瓜,但是薛佑歌就暂时不关心这个了,把他按住,先问刘荣轩:“那无所谓,不管你妹妹是什么血脉,这个孩子是皇上的吧?”
刘荣轩叹了口气:“我在名义上是她亲哥哥,我都没机会单独见她,她去哪儿搞个野男人来养私生子?天人感应吗?”
刘荣轩还在继续说“但这血脉怎么无所谓,这决定了我们刘家以后要怎么做……”
薛佑歌痛痛快快打断他:“你先别管你们这边血脉的问题,我就问你,既然白煜宏确定是皇上的亲生子,那么,如果白道宁不是皇上的亲生子——就假设,假设现在有个谣言,谣传白道宁不是皇上的亲生子。现在这群人听了这个谣言,有多少人会转变朝向,从想让他继位转为不想,或者从不想转为想?”
刘荣轩大吃一惊——显然他没有做过这种假设,他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这可是苏誉之亲自去找的人!”
“苏誉之当然是靠谱的。”薛佑歌说,“但皇上未必见得靠谱。”
刘荣轩脸上显露出几分茫然之色:“这个活儿是皇上当年主动提出来的吧?那他总有点办法来验证这个私生子血统的吧?不是说有个什么定情信物嘛,玉的还是木头的来着……然后说年龄也匹配得上?他生母是个歌女,死了,生父不详,大约这一切都与事实相符,所以皇上和苏誉之才认吧?”
刘荣轩越说语气越坚定:“你是哪儿搞来的传闻?既然你来跟我们说,那肯定不是乡野啬夫的无端流言。这里面有个什么门道?”
薛佑歌想了下,说:“就比如,我比如说——有个传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说这个白道宁他妈当年同时有两三个相好,像这样呢?”
刘荣轩说:“皇上和苏誉之总得想出点办法来认吧……”
他也低头想了会,最后决定不再纠结这个表面上的问题,而是直接探究问题的本源:“反正连皇上都认他是亲儿子了,外面还能说什么谣言,难道他们还能给出证据?这种事情能给出个什么证据?”
薛佑歌摸摸胡须:“证据,也许这个太子爷会长得越来越像蓟将军吧。”
蓟将军的合法后人蓟安然坐在旁边,一脸茫然:“什么玩意?”
这可真是他未曾设想的道路!
薛佑歌盯了他几秒,感觉看起来确实跟白道宁长得不像。
他记忆中的蓟经武也不像。
不过儿子跟父亲、兄弟长得不像的,也不是没有。
所谓“白道宁是蓟经武私生子”这种谣言,也本就是白咏志、黄拯等人的一面之词,至今没有给出强有力的证据,看蓟安然的反应,显然至少他确实完全不知道。
于是,薛佑歌转头问刘荣轩:“你们还没有开始传这个谣言?”
刘荣轩再次大吃一惊:“老天爷啊,真的?”
蓟安然也很懵:“不会吧?这做不到的吧?”
他半张着嘴,又回味了一番薛佑歌的“多个相好”论,一时间不由得遐想万千,感慨这群老头子真会玩,把他们这些小年轻都给搞不会了:“这要是真的……他们当年可玩得真刺激啊!”
薛佑歌说:“还只是个谣言。不过据说这个谣言最初就是来自白咏志,我还寻思他既然身为造谣者,必然有所目的,会早早就将其传播开来。”
刘荣轩说:“口说无凭,他如何能凭空传这个谣言?别人也多半会跟我们一样不信。”
蓟安然则说:“良虎王刚从外省回京,他哪有时间传。”
薛佑歌慢慢捋起胡须:“既然良虎王没有在这个谣言上下功夫,那么,现在太子的血统也暂时没什么疑问……大概就跟十五皇子的血统一样没什么疑问吧。在太子、十五皇子和良虎王之间选择的话,支持太子也不错。太子在大陶是无根的浮萍,早早为太子卖命,太子还要倚为依靠……不是什么吃亏事。”
蓟安然皱了皱眉,说:“也没必要真心追随,就算是两安罗打到了江南,稷契府依然听你们薛家的话。哪个安罗下来,也得请你这条地头蛇出山。我嘛,也就是换个效忠的皇上,我还能继续当检校。或者换个窝,僧录司那边又闲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