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焕说:“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想,我没有揣测皇室作为,我只是自己瞎想胡说罢了。”
萧博厚看起来相当急切,急得都停止整活了:“若此事能成真,那真是一门大事!我知道的外界消息虽多,却没有考虑到谁家的女儿能与皇室更加熟悉这一条。但就算有这一条作为加成,哪怕是单论爵位,我们家也远远不如两位郡王,不知苏大人有何见教?”
苏景焕微微一笑:“萧大人不必急切,这是大事,急不得的。”
萧博厚说:“我不能不急啊!”
拜托,他外孙可能是未来皇帝的嫡长子,板上钉钉的太子,超酷炫好吗!这怎么能不急!
苏景焕只是再一笑,干脆不理他,直接转过头对李伟奇说话,接过萧博厚整活的任务:“虽说单论外貌,我们之前提的这几位男子恐怕都不分伯仲。也许能分出来吧!至少在我看来都不分伯仲!但若单论文采飞扬,文人气质,在天下士子心中,那就非得属令尊李明月先生莫属了!六皇子与太子都更重武功,萧博厚更是个完全不学无术的武官,只有李先生学富五车又文武双全,实乃天下读书人之楷模啊!”
李伟奇说:“不敢。”
杜志行插嘴进来:“太子以前是做土匪的,现在还能读这么多书,恐怕正是因为明月府文采繁盛,明月府能够文采繁盛,恐怕正是因为有李明月先生这样的大儒吧!”
而萧博厚看起来有点走神。
李伟奇无语至极:“明月府也没有这么文采繁盛!就算是亥栗省的土匪,也没有读这么多书的!我们本来就没有普及到人人都能读书的,亥栗省又不是大同世界。我们确实能开放书库给他们看,这些农民土匪之流哪有时间来读书?他们种地都要天不亮就起床,干到天黑,又没钱点油灯,所以古代才有‘凿壁偷光’的典故,眼睛都要看瞎了。就算他们有意志力,用这个时间来看书,能看多少书?再说,就算天天看书,就凭公塾的塾师水准,能给他们讲得懂什么?能讲清楚弟子规圣人训这种启蒙书,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杜志行说:“可是确实出了太子这样一个实例。”
李伟奇情绪激动:“孤例不证!他肯定是带着一伙土匪上京的,你去考问考问别的土匪,看看别的土匪还有没有这个水准……我又不是没见过明月府的土匪!就算太子天赋异禀吧!你们不要光抓着这一个人,就说整个明月府都这样!”
杜志行想了想,说:“好吧,我本来还寻思是你们亥栗省教育水平特别优秀,还想去问问傅道台是怎么做到的。”
李伟奇长叹了一口气,觉得需要缓一会才能重新继续自己教化在座各位的话痨事业。这给众官争取了一个十分宝贵的安静时间。
苏景焕一收到圣旨,就召集重要官员进宫议事。在纷乱之中,他偶尔还能抽空出来跟大家讨论一下八卦,比如某地土匪绑架了新娘,某些上流明贵闹了丑闻,某名致仕官员老蚌生珠,大家都怀疑他帽子绿了。萧博厚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决定向众官告辞“我有要事得去面见太子”,苏景焕还得抽空出来嘲讽一下:“你有什么要事见‘太子’?我看你是有要事想见‘女婿’吧?”
在一片乱象之中,苏景焕还能记住自己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并准确将这个问题的回答与解析权传达给所有人:
“太子要何时亲政?从什么事务开始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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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官话题中心的白道宁,已经领到腰牌出宫了。
腰牌是大陶官员、宗室人员用于出入宫城的凭证。腰牌,顾名思义,就是挂腰上的。
在式样上,腰牌正面上方横排“腰牌”二字,下方竖排“行人司颁发”,背面上方竖排“君政五十一年制造”,据说普通官员的还会标注一下所属衙门及职务——太子当然不需要这个。底下左侧竖排“白道宁年十八岁”,右侧竖排“面白无须”。
这个对外貌的描写是如此之宽泛,以至于白道宁觉得这句话完全是说了白说。
“因为你是临时腿伤,所以没有给你把残疾也标上。”白咏志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从腰上解下自己的腰牌,翻过来给白道宁看了一眼,白道宁只来得及看到白咏志重点指向的“面黄身高腿疾”,还没来得及往旁边看一下年龄,白咏志就已经迅速收走了腰牌,继续说,“我这种永久残疾就会写到腰牌上,作为外貌判断的凭证之一。”
萧博厚从京官值班房那边匆匆赶了过来,自称是对京城比较熟悉,因此要帮太子殿下熟悉京城情况。在听白咏志介绍腰牌的时候,就顺便给白道宁解释了一下这个腰牌的情况:“以前腰牌会写得更含混,比如就只写官员所处的衙门,不写人名与外貌特征。所以五年前曾经出过一起入宫刺圣案,这件事我与苏景焕大人也曾为太子殿下讲过。就是那起案子之后,宫中对人员出入等事宜监管得更加严格,所以现在腰牌上会把所持者的详细信息也写上。”
白道宁点点头,表示理解。
苏誉之对于萧博厚的到来,倒是表达了欢迎:“萧君来得正是时候!老夫本来也想为太子寻一本地熟悉下京风物的人,来带领太子了解下京情况。如今萧大人既然来了,那真是旱逢甘霖!没有比萧大人更合适的人选了!”
白咏志倒是对萧博厚明显地表示出了不满:“你没活要干吗?”
萧博厚立刻说:“我认为,太子乃是国本,照顾太子是最重要的。”
白咏志重复提问:“你没活要干吗?”
萧博厚笑着说:“日常杂务,我已经找到人帮我先顶上了。近日京中并无治安方面的问题,所以禁军中想必也无大事。”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近日京中最大的事,恐怕就是太子回京了。”
白咏志看起来仍然颇为不满,但他也已经习惯了此人的油滑,便没再出言怼他。只是默认他带着白道宁出了宫。
等白道宁和萧博厚走远,封永逸也告退,说要回去经办明派各种事宜。白咏志问房拜阁中唯一剩下的苏誉之:“皇兄说要在萧家和两个郡王之间选儿媳妇,是什么时候说的?萧博厚是不是已经知道他们家在这个范围里面了?我看他殷勤得跟给他自己挑老公一样!”
苏誉之正色道:“殿下,我是大陶臣子,数十年对大陶兢兢业业,绝对不会外泄这种消息!”
白咏志有点无语:“没说你泄露消息。我知道不是你,我就想问问是谁。”
苏誉之说:“皇上说是为了联络武官,增进皇室与军队的联系,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既然皇上觉得太子应该重视武官,而重视的方式之一,就是可以考虑与几位重将之一联姻……那么,老朽想,这种念头,别人也并不难想到。”
白咏志沉默稍许,说:“也对。其实也不难猜。而且皇兄另一个很想选的亲家是蓟家,蓟经武死了以后就没什么用了。那就只能选这么几家的姑娘了。”
苏誉之又说:“请王爷不要如此诋毁蓟家,我记得蓟家如今还是有几位男丁在做官的。”
苏誉之想了想:“嗯,好像蓟经武有位公子叫蓟安然……在中书省任职?”
白咏志一脸轻蔑:“自内阁设立之后,中书省就揽不到活了,现在谁不知道中书省是官大职小的养老院?而且蓟安然好像还是检校,这种活有什么技术含量,找个认字的太监都能做。朝廷迁都下京才十一年,他当了好几年的检校吧!我记得上次大考的时候他就是检校,上上次可能也是,六年过去了,纹丝不动!要是像你这把年纪挂个这种虚官也就算了,蓟安然才多大?不到四十吧?他爹还没死几年,他爹当年何等荣宠,要是他想认真做事,而且稍稍有点能力,能混成这样?”
苏誉之立刻背书般回道:“官职无分大小,都是为大陶尽忠……”
白咏志打断他:“当然是分大小的,你做到了太傅,你们苏家的孙子做了大学士,他们才会对你恭恭敬敬的。蓟安然就是仗着有个大将军父亲,所以他们才对蓟安然还能保持恭敬,你看别的检校,能有蓟安然的待遇?”
苏誉之叹了口气,把话题拉回来:“如今皇室自然不太可能与蓟家再结亲。别的不提,蓟家主支如今好像也没有适龄的姑娘,侧支——侧支姑娘的身份,恐怕又最多能够到小妃的地位。皇上本来想与蓟家结亲,就是因为皇上过去与蓟将军感情笃厚,他怎么还会去蓟家找个姑娘来给太子做小妃?”你说要亲上加亲,本来是要娶人家女儿当大老婆的,结果又非要挑个人家旁支的女儿进家门,又不给正妻的位置,变成小老婆了……你是来结亲还是来结仇的?
苏誉之其实觉得白有德一开始许诺让李橘香做正妻,后来又改口说要纳她为妾,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就已经很让人恼火了……单论身份,李橘香虽然出身大族,但是本身只是白丁之女,而且也没有别的特殊光环加成,所以做太子侧妃并不算低。但是苏誉之在乎的是,你当年答应过的事情,最后没有兑现,这也太不靠谱了!
不过后来白有德没了,现在换上了白道宁这个看起来要正常些的太子,这让苏誉之感觉好像还行。他跟皇宫里的人都熟,他进宫一问,便能知道白道宁之前做了什么,据说是李伟奇不愿意让自家的姑娘做太子侧妃,直接进宫堵人,白道宁还愿意和他吵一架,据说白道宁自称,坚持的理由就是因为他曾经答应要迎娶李橘香——这让苏誉之比较满意:重承诺是好品质嘛!
虽然他知道,白元嘉真正不想让白道宁和蓟家姑娘结婚的原因,倒没有这么曲折,只是因为他单纯担心白道宁是蓟经武的私生子,当然不能再让他乱伦娶蓟家的姑娘。
……说到蓟经武,苏誉之现在真是一想到这一茬就糟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