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白咏志和苏誉之一顿埋汰的蓟安然,正在欢欣于“爷赶到了!”并稳定坐在工位上办公。
薛佑歌蒙召进宫,在过去见苏景焕之前,还大摇大摆地不理试图阻拦他的小太监们,从容绕过去见了一面蓟安然,假装没跟他不久之前才吃完一顿火锅的样子:“蓟公辛苦!许久不见,不知罗夫人与诸位公子小姐可好?”
蓟安然也含笑一抱拳:“家人安好,多谢薛兄挂念。不知薛夫人与光霁……还有二姑娘,现在状况是否安好?稷契府是否仍然民生稳定如故啊?”
薛佑歌知道,蓟安然之所以加上了“二姑娘”,是因为薛佑歌告诉过他有把薛辞酒送给白道宁做妾一事,所以把这个人也加进了问候语里,假装这个姑娘本来就存在的样子——反正这年头户籍管理制度本来就漏洞百出,薛佑歌又在自己的稷契府当土皇帝,所以就算临时冒出来一个十六岁的大闺女,也没什么人能查得了他。
薛佑歌笑着回复:“都好着呢!非常好!我依然在继承父业,为皇上放牧我大陶这稷契府一方民生啊!”
在问候完老朋友之后,薛佑歌才跟散步一样从容溜达去见苏景焕。结果太监一掀开门帘,薛佑歌跟李伟奇宿命般尴尬地碰上了对眼。
……这顿时让薛佑歌感到了难言的尴尬,他没想到李伟奇搁这会了还没走啊!他本来以为李伟奇只是临时进宫办事,办完就该被苏景焕们这群讨厌他的官员给千方百计请走了啊!
薛佑歌寻思,李五爷的侄女儿还在宫外呢,他不去见侄女一叙亲情,搁宫里跟一群口蜜腹剑的大臣待在一起干嘛啊?有意思吗?
反正薛佑歌觉得很没意思,他只能尬笑,与房间中的各个官员团团行了礼。他又环视一圈,发现萧博厚不在,他在京中另一个同为乐子人的小伙伴也没了!这让他的趣味更加少、而烦恼更加多了!
苏景焕即称请坐,薛佑歌在下首坐下,一边与苏景焕等人问答各项事宜,一边开始头疼地烦恼在数刻钟之后,即将迎接李五爷没完没了的唠叨批评。
薛佑歌过来的主要任务是来述职的,主要内容是介绍他护送太子上京时一路的见闻,尤其是介绍太子多次遇刺的场景:其实理论上这种事情去问太子白道宁本人最合适,但一是苏景焕们没有这么多头去同时问一群高官,二是白道宁的身份贵重又尴尬,不好咄咄逼问,所以不如先来问薛佑歌和苏誉之等,先问清楚事情,再去请教白道宁——有些事情,白道宁要是不想说,那他们还没法逼他说,这就很麻烦。
而薛佑歌的身份就没有高到这么尴尬的地步,他可以尽情添油加醋,说敌方如何如何英勇,我带领的队伍和请来的援军又是如何如何更胜一筹,我们如何历尽千辛万苦,最终赢得大胜!剿得敌首!然后他又讲了一下敌方领袖,即郭向晨,或者说步向晨的情况。
提及敌军军官,苏景焕立刻正色起来,皱眉插话:“我不记得此人。至少在十年内,与我军作战过的西安罗百夫长以上有名有姓的军官之中,没有‘步向晨’这个名字。”
薛佑歌也听说过苏景焕的记性奇好,对他的这个许诺还是信得过的:“那此人若真是西安罗军官,还出身舒锦省步家的话,那恐怕主要是对西安罗西疆方向的,确实有可能从未与大陶作战过。”
苏景焕思考稍许,点头:“好,那就是可以查的。步姓少见,若有渠道,应该可以直接去查舒锦省步家的名单,族谱上的、平时日常交际来往的……都可以查。从六品的忠武校尉,也可以查西安罗的官员名录,又有年龄、年份、任职地域的限制,应该能查得到。”
薛佑歌知道苏景焕指的“渠道”是自己的私人渠道,可能还加上萧博厚等其他官员的私人渠道,比如走私犯、偷渡客、间谍、内应,跨国的教派,买通官方交往的使臣、民间交往的商贩,无所不囊,只要有钱和人脉,就能做到“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但他还是没忍住,几乎挑衅地问:“苏大人所说是渠道指的是什么呀?”
苏景焕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朝与两安罗之间官方交往其实颇多,我朝的使臣都能从外国收集回丰富的信息。民间交往则仍有许多商贩,这些大陶的商人都非常爱国,愿意为我们鞠躬尽瘁。偶尔还有其他民间人士自发向大陶提供情报。”
薛佑歌又说:“原来如此!我稷契府地处大陶腹地,这些方式恐怕都难以实现,那我恐怕不能通过这些‘渠道’帮助朝廷来获取步向晨相关信息了!”
苏景焕一叹:“薛大人有此为国效力之心,真是可喜可叹!这一桩事情,如今我将分配朝中相关官员去办,薛道台还是继续为大陶管理好稷契府就行了!”
杜志行和李伟奇等其他官员一脸诡异地看薛佑歌和苏景焕互相表演。
随后,薛佑歌又讲了一下黄拯造反一案的情况,当然对实况的叙述,用的是经聂和正等文人美化过的、对他比较有利的那一版。
对于此事,苏景焕称,他们还没有收到夕露省郡守正式递交上来的文书,而这一案件既然首恶已诛,那就不用担心剩下的大事,朝廷就准备等省衙门把最终版的案件文书递交上来之后,再行判断。
薛佑歌认为,之所以提出这种说法,就是因为苏景焕们懒得办公啊,所以想把活都拖到以后再办!
但这种事情拖得越久越好,不说别的优点,就单说最小的一点:薛佑歌还真不舍得早早就把黄家修的那个小型皇宫给拆毁。
那玩意儿伫立在温婉含情的江南水乡,金碧辉煌,壮观美丽,看起来还挺别有一番风味的——最主要的是,这玩意象征皇帝的权力啊,多厉害!这点本身就已经足够为它的美色添彩了!
所以薛佑歌也乐得把这件事往后拖延。
除了使用军事力量的军队之外,薛佑歌还介绍了想要刺杀白道宁的另外两个倒霉刺客:就是当街刺杀,其中一个瞬间反水,最后双双被薛佑歌在狱中弄死灭口的那两个人。
另外还有个云睿范,这其实也算是件有点大的事情,如果薛佑歌真的很敬业的话,是应该上报一下的。但薛佑歌觉得叙述起来太麻烦,所以干脆没提这事。
这两支刺杀势力,一支被传说是白咏志的势力,另一支被传说是刘家的势力。薛佑歌对此的评价是:
“当然这些都是纯属诬陷的无稽之谈!依我所见,这恐怕是两安罗针对我大陶的阴谋!想要刺杀我朝太子,就算不能事成,也要诬陷我朝忠臣,使我大陶君臣相忌,这是诛心之计啊!”
——直接甩锅给境外势力!
苏景焕看起来相当若有所思,嘴上倒也跟薛佑歌一样斩钉截铁般坚定:“是的,两安罗实在是蓄意谋害我朝多年,我也怀疑是他们的计谋!”
李伟奇看起来完全是听不下去了:“应该先找证据,再行质疑……”
薛佑歌心想找个锤子证据,怎么找都会通向刘荣轩和白咏志的,不会有别人了。但他嘴上说的是:“两安罗就算面对铁证也不会承认的,为什么还要查?”
苏景焕说出的理由,则显然更有说服力一些:“李大人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了。既然两安罗有意设下此计来谋害良虎王与刘大人,那他们恐怕也会制作证据,将刺杀者的线索引向良虎王与刘大人。李大人您说,良虎王与刘大人会谋害太子吗?显然不会!我们怎能因为一些敌国制作的假证据,就陷害我国的忠臣啊!”
李伟奇脸拉了下来,但是显然他也知道这种案子不能查,甩锅给两安罗或者别的敌对势力,是最方便的解决方案。只是看起来李伟奇的良心还是对此感到了稍许不安,让他仍然在出言反驳:“……无论如何,就算是敌军,我们又焉能在无证据的条件下,就直接指认他们为凶手?”
苏景焕轻轻巧巧地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李大人所说也有道理,这两起案子日后还应当找有司重新商议一番。”
——日后重新商议,意思就是束之高阁,以后苏景焕也永远不想理这件事了。
此外,薛佑歌就没有需要详细禀告的事情了。最后他提了两茬事:“一是我治下府城有两支义军,过去曾经因生计所迫,所以干过一点非法的行当,但此番他们都曾襄助太子进京,有大功。苏太傅也可作证,我们曾许诺给他们一大笔钱粮兵甲。”他说着将当时魏繁花和董映香交上来的价目表都递了上去。
苏景焕面不改色接过来,轻轻看了一眼,就交给了旁边打下手的人:“好。我认为,护送太子平安……”
他显然是想到了白道宁断掉的腿,觉得好像不算完全“平安”,所以卡壳了一下,改口:“我认为,能够护送太子进京,这就绝对算是一项大功劳,用这些钱财之物作偿,是合理要求!我稍后就安排户部去处理。除这些钱财之外,这两支义军既然过去曾犯法,以后朝廷还可以赦免他们的旧罪,或者做出表彰。这些都是可以的。
“不过,说到这些钱财,我知道如今本就将近年末,万事需要花钱,又兼马上要办太子敕封仪式,所以户部应该正值缺钱的时候,恐怕要请这两支义军稍等数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