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佑歌一愣,立刻笑道:“据说老萧的这个大姑娘可漂亮了。”
寇秋芸低头微微抿唇:“萧姑娘是高门贵女,自然祥钟华阀,德容兼备。”
白道宁立刻意识到,底下正在吵架的这位姑娘大概率就是他被指定的配偶选项之一——其他几个选项都是几位异性郡王家族的姑娘。现在只有这位萧姑娘在京城。
但他还以为自己也见不到这位萧姑娘:因为他知道这个年代的大家闺秀普遍都身居深闺,一般没有家族掌管者的同意都不让出门,比如李橘香一进京就被族叔接走扣下了,白道宁至今还没见着面。
就算在皇帝白元嘉构想的场景之中,白道宁未来太子妃的选择,也本应由女性长辈来相看。可惜没有十分合适的“女性长辈”。就算这样,也没有人想过让白道宁亲自来见一面未婚妻的可能候选项们——这个礼节上的问题让白道宁感到尴尬与局促,他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感觉脸上从下半边开始发热,只能尴尬地回头问薛佑歌:“我是不是应该……按照什么礼节回避一下这位未出阁的姑娘啊?”
薛佑歌耸了下肩膀,长胡须跟着一抖:“不用!就不该用!我觉得那些什么礼节都是烂臭到该埋进坟里的老东西,女人的脸上又没什么不能看的东西,男人的脸上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回避个什么?”
他说着就自然站起来,满脸殷切期待:“据说这位萧姑娘可漂亮了,太子殿下讲故事不急在一时,既然萧大人在底下出了事,我觉得就应该去看看……”
白道宁猜测薛佑歌多半就抱着一种怂恿他跟着一起看热闹的心态,要说他自己,那也必须讲,他也想看看这位萧姑娘。
于是白道宁也没有多想,就站起来,也起身走出隔间,转到廊下。
看到底下大厅整体空旷,只有边角摆着几副桌椅,只有跟着白道宁过来的原烧春寨子成员容小寒和周佐坐着,都一脸震惊地看着中间的吵架现场,容小寒手里的筷子还夹着几根面条。老板娘陶巧绿带着几名男女下人站在一旁,另外还站着几名萧、薛、白各自带来的随从。
而正中间是萧博厚面对着一位年轻女子。白道宁视力不错,但一下子也没看清那女子面容,萧博厚看起来也似乎左支右绌地想要掩盖住她不被旁边的人看到。他只见她一身粉蓝二色装束,个子中等,身姿窈窕,头上扎了两边双鬟,没有梳起妇人发髻,显是位未婚的姑娘——显然这位就是萧姑娘了。
现在萧姑娘还在和萧博厚大声吵架:“……你要陪太子爷走得这么晚才来接我,路上还有一个姓卢的礼部小官被碰瓷儿了,我的车队耽误了大半天,你还没出来!”
白道宁觉得这个“姓卢的礼部小官”听起来好像有那么几分迷之耳熟。
萧博厚的声音都被她盖住了:“丫头,家里事我们回家再吵……”
萧姑娘继续喊:“那你怎么不早点接我回家,我就不过来吵你了!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拖延不来,不想听我质问你为什么把我的昙花卖掉?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昙花卖掉?”
白道宁已经能隐约见到她白净秀丽的面庞。
萧博厚一愣:“昙花?我没卖你的花……”
萧姑娘恨恨一跺脚:“昙花是我的马!你连我给马起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萧博厚叹气:“姑娘,我回家再给你解释,先回家……”
萧姑娘不理他,声音变得更大:“外爷说他去问了,马商已经出关了,你就是故意想让我要不回我的昙花,它又娇气,又不驯服,它要死在关北了!于管家说是我们家节流所以要卖马,我们家就缺这点卖马的钱吗?我只是不懂算术,我又不是不懂常识,我今年换的新马车还能比一匹老马更便宜吗?”她用手帕抹了一把眼睛,看起来是哭了,声音也开始发颤,“你就是故意想要教训我……就是因为上个月我在马场乱跑,撞到外人了,所以你觉得我不够有淑女气度……你就故意把我的马卖掉……你就是想让我做个什么淑女!说什么不是淑女就要嫁不出去,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不嫁人了!”
萧博厚看起来已经无奈到不行了,伸手去抓女儿的胳膊:“大小姐!太子还在上面呢,你别再乱说了……”
萧姑娘还在挣扎着说些“太子又怎么样”之类的话,白道宁看到薛佑歌笑嘻嘻地盯着他,实在是尴尬得听不下去了。这时茶馆中没有别人发言,安静得使萧家父女的争吵格外震耳欲聋。
在这样的环境中,白道宁很用力地咳了两声。
萧姑娘显然非常意外,可能都没想到太子真会出来听他们吵架,下意识从萧博厚身前探出身子,仰脸看向白道宁,这也让白道宁非常完整地看清了她的脸——这份震撼性显然远远超过刚才边边角角的惊鸿一瞥,年轻美人小巧的脸庞转过来,姣好的容光焕发,细眉乌黑,樱唇嫣红,唇角有一小片被晕开的口脂和一小点黑痣。面上还依约带着泪痕,眼圈发红,梨花带雨,更显可怜。
在这样一点氛围感都没有的情况下,这位女子随意一回头就已让他感觉半边肩膀一麻,感觉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很勉强地几乎是用本能在开口:“……呃,我不是……”
白道宁定了定神,才一抱拳继续说:“萧大人和萧姑娘吵架不用在乎在下意见。我没有这种偏见,请两位不要误会。”
你们爱吵啥吵啥,可别再提我了!关我什么事啊!
白道宁就是纯纯想赶他们走。果然萧博厚能够会意,赶紧就拽女儿要走。而萧姑娘则在呆了一会儿之后,渐渐显得有些脸红,用手帕掩住唇角的黑痣,低头顺着父亲的动作走了。
底下显然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声音重新开始嘈嘈切切起来,白道宁清晰地看到容小寒也长舒了一口气,从容地把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咬断了。
坐在容小寒对面的周佐则开始抓狂:“不要咬断面条啊啊啊!”
容小寒含含混混地说“忘了,下次注意”,语气里一点都没有要改的意思。
白道宁也舒了一口气——不过刚才一见那位萧姑娘确实有些惊艳,让他心中难免产生了几分遗憾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