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夜的洗刷，第二天的小镇充斥着水汽，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
一座杂乱的庙宇，破败的神像之后，一个幼童正嬉笑着拨弄杂草。
日光流转，一抹耀眼的光束自庙墙上的洞口射下，打在倚靠在神像底座旁的少年脸上。
感受到朦胧的异响，云涯腾得一下就睁开双眼，瞬间抓起一旁的油纸伞，双目四处横扫。
“云大哥，你醒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幼童拨弄着小腿跑到了云涯身边，同时还从身前的肚兜里掏出一只锦囊递给对方，里面盛着一个窝窝头。
“小牛？”
云涯看向那个厚实的窝窝头，口舌生津，却没有接过，只是略带警惕地开口。
昨夜他伤的很重，身体根本不允许闯过被蒋府严防死守的门楼，只能暂时在这个被众人嫌弃的旧神庙休息一晚，醒来后竟看到第二双眼睛。
“云大哥你快点吃啊，这是阿妈特地让我带给你的。”名叫小牛的孩童手一直举着，目光很真挚。
“阿妈？！”云涯身形微僵。
“你阿妈什么反应？”
“阿妈很奇怪。”小牛说话间不停地挠头，“她让我给你送完窝窝头就赶紧回去，还不让我跟别人说你的事，为什么啊？”
“没什么。”云涯微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后脑勺，接过窝头一口就吞了下去。
“云大哥你好能吃啊，你等我回去找阿妈再要两个窝头。”临走时小牛这样讲道。
云涯笑了笑，拒绝了好意，并催促小孩赶紧回家。
“那行吧，云大哥，我找阿妈去了。”打过招呼后小牛就拨弄着小腿跑出了破庙。
突然，云涯眼睛一凝，又将小牛叫了回来。
他从略显懵懂的孩子手上拿过那只盛放窝头的锦囊，经过仔细端详后问道：“你阿妈把这东西也给你了？”
云涯提着大红色的锦囊有些惊愕，每一只福源香囊可都是小镇人的命根子。
“这个啊。”小牛将食指咬在嘴中，认真道：“这个大红袋子是昨天铁匠叔叔给的。”
“姚铁匠？”云涯确认道。
小牛大眼睛扑闪，直点头，“对。”
云涯强忍笑意将小牛送走后不由为这位姚叔点了个赞。
他之前攒下的七百二十九只货真价实的福源香囊，原本是准备烧掉的，结果却被姚铁匠刻意流入小镇。
据他所知，在昨夜之前，小镇上持有福源香囊最多的是他自己，第二便是那位汉三，共有三十八只。
云涯再次给姚叔点赞后便一个借力蹦跃跳到了横梁上，检查完毕后打坐调息。
经过一夜的休养，他身上的伤势竟完全好了，感受不到任何痛感，让人称奇。
一缕缕无形的气息在云涯周身流转，好似极其细小的砂砾般在他的皮肤上游走，最后消融、没入身体。
如此往复，越来越多的灵气砂砾被云涯吸收，充盈他的躯壳。
片刻后，忽然有沙沙的声音传来，惊醒了盘坐在横梁上的少年，他屏住呼吸，垂眸向下望去。
在破败神像的一侧有两个青年汉子，他们正弯着腰鬼鬼祟祟地前行，手中是两柄砍柴的斧头。
下一刻，在神像的拐角位置，二人身形骤然加快，掠过方形转角的时候斧头猛地砸下，直接劈在神像底座那块土地上。
紧接着惊疑的声音响起，“哎！那臭小子竟然不在这儿。”
“难不成我儿子真是一个人在这儿玩？”另一名青年汉子发出疑问。
“大牛。”另一人开口，“要我说你就是太疑神疑鬼了，人小牛都讲破庙就他一人了，小娃娃又不知道骗人。”
“唉。”名叫大牛的青年汉子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看来是我多疑了，自家儿子都不相信。”
“不过你说那小兔崽子到底躲哪儿去了？总不会是遛到外面山沟子里去了吧？”大牛发出抱怨。
“怎么可能，蒋家都说了他受重伤了。”另一人直接否定，随即便安慰道：“再多找找吧，赏金都涨到二百两了，够咱家过几年日子了。”
“也是。”一听到悬赏大牛就来了劲儿，起身就朝外走去，“那小子可是个金窝窝，够咱们种几年地了。”
“二位想去哪里找我？”
就在两个青年汉子往外走的时候，一道人影突然从梁上滑下，挡在了他们前方。
“云涯！唔~”
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大牛就喊出了声，但刚要继续叫喊就被身旁人堵住嘴巴。
相较下更为精瘦的汉三低声训斥，“你想把别人都喊来分钱不成！”
闻言，大牛反应过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如此汉三才敢将手收回。
他将目光转向前方少年，眼中尽是戏谑，“忤逆神明的人终于想开了，为了不连累小镇百姓准备自首了吗？”
见对方在这种场合还装模作样，云涯由衷地发出嗤笑，看来这两人的意识还停留在昨夜自己被打成重伤的时候。
他指了指破庙上的梁杆，道：“该听的我都听到了，不就是二百两银子嘛。”
他再次将目光看向二人，双手压在身前的油纸伞柄上，道：“没必要不好意思，赚钱嘛，不磕碜。”
“也是，不磕碜。”汉三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这个自投罗网的年轻人，因为兴奋握着斧柄的手不由有些颤抖，他一步一步地朝前走，道：“那你想好怎么死了吗？我的一百两。”
“一百两？”云涯突然发出震惊的声音，问道：“你俩…，这是准备均分？”
“我们兄弟合作，自然是要对半分的。”大牛开口，一副看傻子的样子望着对方。
“大牛哥。”云涯再次开口，一副惋惜的神态，“那这样你亏了呀。”
“嘿。”趁着这片刻的功夫，汉三已经绕到云涯身后，挡住了对方出路，他嬉笑着开口，“我和大牛一起抓你，一块儿送去给冯管家，谁亏了？”
云涯摇了摇头，没有丝毫要跑的意思，甚至直接找到一个石墩子坐下，对着大牛道：“抓我确实是你俩一块儿，但别忽略怎么找到的我呀！”
“你们为啥来这个破庙，不就是因为大牛哥你儿子嘛，小牛要不进来你俩肯定打死也不会来这地儿，你说是不是这理儿。”
看到这位大牛陷入了沉思，云涯立刻趁热打铁，“你要知道，小镇上这么多人，想抓我很容易，但难的是找到我，对不对。”
“所以说，再怎么讲，你们抓到我都有小牛一份功劳，再怎么样也该是三人均分，你和小牛一人六十七两银子，到时候还得你们仨一块找冯管家领赏。”
“妈的，小子嘴真滑溜。”看到大牛的眉头越发紧皱，汉三有些慌神了，担心自己的计划出现意外，于是立刻打断还想再说话的云涯，斧子直接劈了上去。
云涯早料到对方会如此，反手就握起一块石头挡下攻势，随后便在庙里不停蹦跶，开始拖延时间。
“大牛哥你仔细想想我说的在不在理儿，你再想想，你一家老小五口人呢，但这人全家就一个泼皮，别忘了，以前你可是经常接济这个泼皮，真论起来他还欠你钱呢。”
“而且，抓到我也是为神仙尽孝！”
云涯话越讲越多，既贬斥汉三又言说这次抓捕亵神者的功劳巨大。
“小兔崽子找死！”
眼看着自己打的如意算盘就要散掉，汉三恼极，很想活劈了云涯，却每次都被对方堪堪躲过。
铛的一声。
云涯再次拿起一块石头挡下对方斧头，而后继续游说，“大牛哥，我烂命一条，今天是跑不掉了，但你还得过活，家以后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今天不提前讲好分配，你得亏死。”
“你找死！”听到这样的话，汉三彻底忍不了了，一斧头直接就甩了出去。
“汉三。”沉思已久的大牛突然开口，看向精瘦的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