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的一声,琉璃贪狼抬手挡下清虚全力一击,又随手将天空上的灵明开山图打飞,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只是俯首疯狂啃咬大妖血食。
在这期间云涯二人多次攻杀无果,便想要寻出阵基打破幽魂大阵,依然失败。
“先前掩埋的狼尸只是引子。”将三头大妖尸身吞食后,琉璃贪狼收回全部本源,气势更上升一分,通身贯通窍穴已达两百之数,幽蓝色的目光看着下方,他继续道:“真正的阵基在我身上。”
“有什么条件。”云涯走出,目光与琉璃贪狼对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逃脱的法子。
看到一个蝼蚁般的人类敢跟自己对视,琉璃贪狼来了兴趣,他笑着说道:“说来你们也算帮了我大忙。”
两个人类在洗髓果归真的关节时刻出手,挡下了无知小兽,保住了洗髓果;又屠杀了数不尽的饿狼,激起漫天血腥,引来三妖一同打碎结界,这些都省了他不少功夫。
琉璃贪狼沉吟片刻,然后抬爪指向云涯,道:“洗髓果留下,然后…你走,她留下。”
云涯沉思半刻,蓦地从怀里取出洗髓果并做出要捏碎的动作,质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琉璃贪狼皱了皱眉,他虽然不相信这个蝼蚁真敢捏碎洗髓果,但还是多说了些,“就凭我厌恶的只有她这种依附于背景的大家子弟,像你这样的还入不了我眼。”
“算个理由。”云涯点头间远离了清虚几步,而后道:“但还不够,除非……”
“除非你现在就给结界打开一条缝隙,亲自将我送出去。”
“待我将这女子杀死后再说。”琉璃贪狼一口回绝了。
“你他娘的!”云涯突然急眼,抬手就要将洗髓果捏碎,愤恨道:“小爷就是怕你反悔才要提前出去,你将这家伙杀死后再打开结界,小爷我还有跑路时间吗?”
琉璃贪狼沉默了,目光紧盯着那颗洗髓果,又在不经意间扫了眼冷若冰霜的清虚,最终点头道:“可以,但先将洗髓果交出来。”
“出去再给你。”云涯轻笑,扭头独自朝结界边缘走去。
看着眼前由饿狼魂魄聚成的血色屏障,云涯心头不由闪过一阵恶寒,他忍着恶心转头道:“等我出去就给把洗髓果丢进来。”
“先给。”贪狼伸出爪子。
“我不是给你商量。”云涯斩荆截铁地回应,不相让半分。
“呵~随你吧。”
琉璃贪狼不再言说,从心底里不觉得一个知沙境蝼蚁能掀出什么浪花,直接当着云涯的面从源地取出一只饿狼头骨,然后在头骨的某一位置轻轻一划。
凄厉的哀嚎响起,就在云涯身前,一头比他身子还大的血色饿狼直接魂飞魄散,那个地方出现一个只能容纳一人通行的口子。
“将洗髓果交出来吧。”贪狼再次伸爪。
云涯却和护食一般将洗髓果埋进腹部,他笑了笑,贼兮兮道:“说好的出去给你。”
言罢,他便大步朝前迈去。
就在男子半个身子已经通过结界,马上离开时候,洗髓果猛地被抬起,直直地朝少年口中送去。
“尔敢!”
琉璃贪狼怒吼,抬爪就要拍死下方蝼蚁。
这一刻,一把油纸伞张开,顶在云涯脑门,一道寒月剑光闪烁,已出现在贪狼护在爪心的头骨之前。
噗~
琉璃贪狼一爪拍在伞面,却只是将后方的人类连带着纸伞砸进泥土,等他回神时剑光已经将作为大阵基石的饿狼头骨砸了个粉碎,幽魂大阵也因此消散。
清虚驭使图腾疾驰而来,她一把将地下的云涯拽起,迅速飞向天际。
“嘿,你果然能看懂我的意图。”灰头土脸的云涯感受着耳畔自由的风声,欣喜道。
“嗯。”清虚点了点头,死板着脸说道:“我相信你。”
她一开始确实认命,觉得要彻底栽在这里,心头却在某一刻灵光闪烁,了悟一切。
“堂堂的上古异种琉璃贪狼被摆了一道,他肯定气死了。”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清虚彻底绷不住了,脸上浮现出笑意。
“玛德!快跑!”不经意间一撇,云涯猛地怒喝。
那头流沙境的琉璃贪狼竟然从地面跃上了近千米的高空,他的速度极快,即将追上图腾。
嘭的一声!
清虚本想燃烧图腾灵明加速,却终究快不过贪狼,被一巴掌砸中,就在她拼命驭使下坠的图腾再次飞起时,琉璃贪狼的第二道巴掌出现,再次砸到云涯的油纸伞上。
至此图腾彻底不受控制,朝斜下方飞速坠落。
清虚与云涯好像粽子一般被包裹在图腾内部,犹如山石一般急坠,接连砸断好几棵大树后轰地砸向地面。
“在我面前你们有什么资格偷漏。”
身形巨大的琉璃贪狼在坠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响声,他打通了两百窍穴,对灵力的驭使非常人可比,可以巧妙地在半空中滑行。
巨狼缓步来到两个人类身前,幽蓝色的瞳孔比夜晚新升的圆月还要明亮几分,他面向下方缓缓开口,似是在教育,“要明白,一切的阴谋诡计、势力背景,最后都会以某种方式转化为力量,而力量的本源只有武力。”
琉璃贪狼一爪将地面砸得颤动,他的利齿映出寒芒,“而我,有绝对的武力,你们的一切诡计、背景都不过小丑伎俩。”
最后一刻,琉璃贪狼将森寒的目光看向云涯,道:“你不想活,那我便成全你。”
悠远的狼吟响彻在天地,经过之前的事件,琉璃贪狼再不留手,直接唤出藏在本源的天赋神通。
贪狼食月,百无禁忌。
天空彻底黯淡下来,所有的月光都被贪狼口中的深渊吞噬,化作无穷无尽的涟漪在琉璃甲胄的表层波动;
最后涟漪淌落在地面,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外界攻势吸收的同时又禁锢一切事物。
“去死吧!”
贪狼口中的深渊升腾,化作黑洞高悬在天,但它的倒影,经过地面涟漪的层层渲染,竟变成了一座幽蓝色月轮。
“假月”是伪装的深渊,会将一切吞噬。
云涯与清虚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地面的涟漪禁锢,随着微波缓慢滑向那道令人绝望的幽月。
“该将一切归寂。”
看到两个人类即将没入深渊,琉璃贪狼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自己的仇人也被以相同的方式“拖死”。
“拿走。”
云涯看着身前女子,唯一可以活动的瞳孔疯狂颤动,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清虚的眼睛与身前男子目光相接,平淡中透露着无奈,她虽然天资绝世,但面对境界高于自己的上古异种也无能为力,无法触碰到油纸伞。
幽蓝色的月光缓慢流转,终于将死寂笼罩在二人头顶,他们的身体触及了月影,顷刻便被拽进深渊。
对于现在两人来说,过往的一切变作图画,未来的希冀化作泡影。
蓦地,清虚看向云涯的眼睛变得无比清透,笑容在月光上绽放,她忽然变成了真正的仙子,眼底没有对世俗的渴望,心底没有对生死的悲悯。
这一眼让少年颤动的瞳孔也安稳下来,即便他的下腿已经没入深渊,与神经彻底断了联系。
只有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精神才能到达至高的纯粹。
云涯的心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坦然,那不是恐惧到极致的无感,而是一种勇敢,可以在过去的污泥上行走,也能够穿梭于未来的迷雾。
即便雾霭中亮起死亡的灯塔,他的内心也没有丝毫波澜,迈向灯塔的过程是一种须臾却又永恒的旅途。
咔嚓~
一道清脆的响声出现,落在云涯耳畔,一切物质的运动遇到了阻碍,时间因此停止。
少年腰间的玉蝉破碎,一股熟悉的感觉在他的周身缭绕,一座大鼎横空,散发着悠远的气息,半空中的黑暗被彻底埋葬,晶莹的月光被再度引来。
“爷爷才离开多久,就遇到危险了。”
略带调侃的嗓音出现,其中满是慈爱,云涯刚攀至山巅的心境立刻破碎,难过和委屈涌上心头,他呜咽着寻找,泪花在半空中破碎。
“男子汉哭什么。”
一面干瘦却有力的手掌出现,将半个身子都陷进深渊的少年拉起,老人佝偻着脊背,细细端详着最疼爱的孩子。
这一刻,即便是神明的目光也充满眷恋。
“爷爷。”
云涯彻底绷不住了,无尽的思念爆发,他像个孩子般哭喊,要投进老人的怀抱。
但他的肉身却直接穿了过去,跌倒在地面。
神明可以降下恩赐,凡人却无法亵渎神明。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轻拍少年的脊背,说话间他望了眼亘在天空的大鼎,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你要知道,爷爷是你的亲人,不该,也不愿成为你的枷锁。”
古沙一点点看着少年的过往,一个平日懒散,连乡间野狗都怕的孩子,却在不到百日的时间独自踏入修行,闯进饿狼谷,今天竟还主动与流沙境的妖兽博弈。
这孙子咋就不把自己命当回事呢!
“报仇不是你生命的意义,它也不该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古沙的孙子有自己的名字,他的世界应该全部由自己主导……”
老人突然哽咽,看着在自己身下哭泣的年轻人,他还有许多话想说,却发现自己时间真的不够了。
一声叹息响起,古沙缓缓起身,望着天地间的一切,轻吟道:“一个人漂泊天涯,还是要开心些才好。”
话落,老人的魂魄肉眼可见变得淡薄,数以千万的晶莹沙砾在月光下显化、飘零、消弭。
夜空中的大鼎呜咽,发出轻颤,打出一道又一道涟漪。
九天的明月变得无比暗沉,九苍的山脉开始坍塌,璀璨的贪狼在这一刻消磨,天地间的万物都要被葬下……
轰——
苍穹开始震荡,亿万星辰明灭不定,繁奥的经文自鼎口淌落,化作神纹仙乐、道图真印,它们汇成一条大河,聚成一座山峰,裹挟着无穷的力量,注进少年身躯,将他新生的源地开拓。
云涯的心神陷入了沉寂,进入了空灵,只为将无上的宝典消化,《葬神经》在他的躯壳间缓慢流淌。
……
咚——
许久,天地间的一切消弭,化作齑粉,天空上的“葬神鼎”再次发出颤音,而后化作一抹流光,携着无穷的馈赠,落入少年熟悉却又陌生的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