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拂过铁艺栅栏上的冰雪,那一根根铁条显然是来自内陆的高档货,施加了防锈附魔,在这座小镇,宣示着这座归属于公爵大人的庄园是如何特别。
推开大门是一座占地三四亩的小型花园,花园中荒草蔓生。
不奇怪,毕竟塞格镇自从公爵大人占领之后,他从未来过,这座庄园他更是从未住过一天,而算起来,那已经是距今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叩响那扇漂亮的榉木大门,深夜之中,足足过了一刻钟,才有人开门。
那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矮胖老者,地中海发型,花白而浓密的胡子,披着睡袍,提着油灯,睡眼惺忪地望着门口的不速之客,两个半大孩子和一位厨娘在老者的身后好奇张望。
“你,你是……”老者揉揉眼睛。
毕竟从他当上公爵庄园的管家,还从未有人深夜来访。
马克扔过去一枚银质徽记,那是一枚盾徽,雪花、松树和利剑三个图案交叠在一起。
在北境,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奴也认得这块徽记,这是弗罗斯特家的家徽。
“啊!是马克少爷吗?”老者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信使上个月就通告了,我们等了好多天,没想到您今天才来。瞧我这,您快请进。”
老者侧过身,让进马克和卡琳,一边取了毛巾帮马克掸着身上的雪渍,一边絮絮地介绍着:
“我是庄园的管家汉森,这是我老婆也是这里的厨娘,这一对是我的儿女阿泰和安……”
马克端详了一圈正厅,规制严谨的贵族宅子,该有的都有,能省的都省。
不过这样也好,他本来也比较喜欢朴素简单的生活。
马克和蔼地打断了管家汉森对每个房间的介绍:“汉森,把壁炉烧旺一些,给我们拿些吃的来。
“汉森太太,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另外收拾一间客房,这位是卡琳小姐,我的……法师顾问,以后要在领地常住。”
“好的好的。”比起让他们晕头转向的自我介绍,汉森两口子显然更适应动手干活,利索地忙碌起来。
马克走到壁炉边,拿起火钎把阴燃的木炭翻出明火,感受着火焰的温暖,舒服地呵口气,坐进炉边的躺椅。
来到这个世界,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有了片刻的放松。
既来之则安之,马克不想去纠结前世今生的问题,他只想安稳地活着,而有了脑子里那个【领主开拓系统】的帮助,他相信问题不大。
还有那伙截杀他的盗匪,他对于原身的爱恨纠葛不感兴趣,但如果威胁到他的生命,那就是两回事了。
弗罗斯特虽然并不信奉有债必偿,但他可是有仇必报!
先订下一个小目标:站稳脚跟,丰衣足食,铲掉那伙盗匪。
“所以,你到现在都不肯叫我小姨妈?你干什么!”
卡琳坐在马克对面,取了一块毡布,擦拭着靴子上的雪渍,忽然发现对面的马克把上衣脱掉,惊呼一声。
马克促狭地笑笑,第一次正面回答卡琳:“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你不是我外祖母收养的义女吗?”
听到马克的回答,卡琳有些失落:“是这样吗……”
马克知道卡琳误会了他的意思,破天荒地解释道:
“我这人最烦絮絮叨叨的长辈了,爹妈选不了没办法,你就这么想被我讨厌啊?”
卡琳心情一下又好了起来,略带妩媚地白了马克一眼。
马克怔了一下。
一整晚逃亡,乌漆嘛黑的,他压根没仔细端量卡琳。
卡琳这一笑,他才发现,这位便宜姨妈明艳靓丽,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可能是她一会儿迷迷糊糊,一会儿风风火火的,让他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外貌。
“咳咳,”马克清清嗓子,打破气氛,冲着楼梯高声喊道:“那个小姑娘,你叫什么来着?安,安你能帮我找点伤药和干净的布吗?”
小姑娘安乍听到马克喊她,惶急地瞪大眼睛,听到吩咐松了口气,细若蚊呐地应了一声噔噔噔跑去找东西了。
汉森太太把一盘食物交给儿子阿泰,小伙子深吸两口气,尽量沉稳地端着托盘到马克身边问道:“少爷,您在这里用餐吗?”
男仆负责主人的饮食起居,这很贵族;不在餐桌用餐,这很不贵族。
马克慵懒地摆摆手,转向侍立在一边的汉森:“这个镇上,说了算的,找来,现在。”
“现在?”
马克递给卡琳一块面包,自己拿起一块熏肉大嚼起来:
“汉森,我不管其他贵族是什么样的,从现在起,跟着我,你得学会我的规矩。
“我的命令言简意赅,但是不能打折扣。规矩第一条:不要重复我说过的话,用行动而不是疑问来回复我。”
汉森身体一绷,肥硕的小肚子不由一挺,肃容道:“是,少爷!”
“我要吃肉!”卡琳咬了一口面包,虽然是白面包,仍让她感到粗硬得难以下咽,把面包扔回马克,盯着马克手里的熏肉,不善地说道。
“好的好的。”马克敷衍地应着,拔出匕首,切下一半熏肉。
卡琳很不淑女地啃了两口,发现马克放下食物,走到壁炉,用火焰烤着刀锋。
“你……我**!”卡琳嘴里叼着半块熏肉,眼睁睁看着马克把匕首烧热,而后毫不迟疑地一刀刺进自己的下腹,险些爆出粗口。
“小意思。”马克小腹上插着匕首,走到卡琳近前,恶趣味地展示着。
即便是拥有超凡力量的法爷,一贯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还是遭不住这样血次呼啦的场面。
马克伸出两指缓慢探进伤口,带着咬牙切齿的笑容,捏出一枚骨质箭头,随手扔在一边的餐盘里,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卡琳到底没忘了她还是一位正牌法师,在随身的法师背包中一阵翻弄,找出一瓶治疗药水扔给马克。
塞格镇的政务官阿尔迪和护卫队长老亨利进入大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少爷,阿尔迪大人和亨利队长来了。”
“坐。”马克示意汉森找再两把椅子,坐回躺椅,咕嘟咕嘟灌下半瓶治疗药水,又把剩下的半瓶浇在伤口上。
阿尔迪三十岁上下,脱下毛皮大氅,穿着板正,人长得也严肃,拿马克前世的话来说,局里局气的。
亨利一看就是武夫出身,看模样五六十了,相貌粗豪,穿着一身皮甲。
椅子来了,两人却都没坐,站着等待马克的下文。
马克没管他们坐下与否,自顾说道:“我是谁,不用介绍了吧,家徽不放心的话,这儿还有新鲜的。”
说着指了指自己腹部的血迹,那成片的血迹中竟逐渐有霜花析出,这正是弗罗斯特家的血脉特征,最好的身份证明。
阿尔迪点点头,开口了,嗓音有些沙哑:“那么,少爷这么晚找我们来,什么吩咐?”
马克擦拭着血迹,整理着思路:“阿尔迪先生,请你把领地的人口情况统计一下,姓名年龄家庭专长什么的,重点区分出15-45岁青壮年男子,三天之内给我;亨利队长,领地有多少护卫,或者说民兵?明天把他们全部召集起来。”
亨利抱着膀子不说话,阿尔迪耐心地等马克说完,语气尊敬却坚决地回道:
“我理解了您的意愿。那么只有一个小问题,您说了‘领地’,这里是马库斯大公直辖的弗罗斯特男爵领,我们的领主是马库斯阁下,您的委任状呢?或者,是我们身处乡下,蒙昧无知,不晓得您已经被封为弗罗斯特男爵?
“我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