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的烧烤晚会就定在镶金玫瑰的后院。
比起一板一眼的长桌晚宴,年轻人们更喜欢这种自由的氛围。
食材充满了北境特色,烤鹿肉、烤熊肉、烤雪鸡……旅馆的厨师们,忙碌了一天,把食材分割腌好。
这场烧烤晚会,马克算是下了血本,采购食材的花费倒还好说,都是些本地食材,盐和香料才是贵到心在滴血。
入夜之后,后院中央升起一堆硕大的篝火,驱散了北境无处不在的寒意。
篝火旁边是马克按照前世习惯改造的简易烤炉,炉膛内放着的正是他带来的雪炭。
马克正在旅馆大堂欢迎宾客,后院的门廊下摆放着几排椅子,早到的宾客们,在东侧门廊散漫地坐着。
这些人大多是北境贵族家庭的子弟,但没有一位是第一继承人。
韬光养晦也好,放任自流也罢,或者干脆就是自暴自弃,总之,这是一帮精于吃喝玩乐、惹是生非的主儿。
老百姓惹不起,大贵族看不起的一群纨绔。
马克不在乎,只要能榨出油水,他管这是些什么人。
何况,他本来就是这个圈子里领头的,切割也总得有点由头,正好榨干之后,一拍两散。
呲啦——
腌好串好的各类肉食放上烤网,高热的炭火瞬间蒸腾出阵阵香气。
那是油脂、盐巴混合着各种香料的复合滋味,引动着人类最原始的食欲。
“嘿,老大真有两下子嘿,王都的风味就是不一样,我闻着都馋了。”
说话的是霍尔伯爵的小儿子涅尔瓦,一向自诩是马克的走狗,小时候天天跟在马克屁股后面“老大老大”地叫着。
这一次马克一招呼,他第一个响应,屁颠屁颠就赶过来,早到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叫来捧场的朋友。
霍尔伯爵的领地在高地区的西南角,距离位于高地区正北的塞格镇挺远,但是每年冬猎季他妈霍尔夫人都要来附近他表舅加西亚子爵的城堡住几个月,马克的烧烤晚会正好被他碰上。
周围的狐朋狗友们赞同地应和,有个小胖子更是殷勤地跑到烤炉旁,抓了一大把刚烤好的肉串,回来献宝似的递给涅尔瓦。
贵族的圈子就是如此,大圈子套着小圈子,涅尔瓦喊着马克“老大”,但在他身周这个小圈子,他又是个领头的了。
然而就像桑拿室里的刺青大哥一样,这些圈子也不过是一条贵族规则内的食物链。
旅馆的后门一阵喧闹,而后被推开,一个模样瘦弱的贵族青年,抢先推门而出,用手扶住木门,等待着后面的正主。
赫温伯爵的次子,阿尔弗雷德披着一张雪白的熊皮大氅,身后跟着七八个年轻贵族,热闹地闯入院子。
两侧门廊都摆了不少座位,不过西侧狭小一些,阿尔弗雷德带的这帮人加上女伴侍从得有三十多人,乌泱泱地一片。
阿尔弗雷德左右看看,一个眼色,扶门的瘦弱青年立刻会意,跑到涅尔瓦跟前,俯视着他喝道:“起开!”
涅尔瓦腾的一下站起来,一脸怒色:“谁家的狗在这乱叫,赶紧牵回去!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
“你说谁是狗!”瘦弱青年梗着脖子吼道。
涅尔瓦也是个好勇斗狠的,哪和他啰嗦,扬起手中刚撸完的铁签子,就要往瘦弱青年脖颈扎去。
然而,未等铁签扎下去,涅尔瓦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阿尔弗雷德则施施然收回右腿,不屑地哼了一声:
“可怜的小狗找到主人了,也不至于满街狂吠。”
涅尔瓦撞倒几张椅子,强撑着站起来,脸色通红:“你……”
阿尔弗雷德捋捋头发,充满恶意地笑着:“怎么?是不是要哭鼻子了?还不赶紧去抱紧你家老大的大腿?哈哈哈!”
贵族子弟的圈子,排序看的东西很多。
父亲/爷爷的爵位、实权是最主要的,然后是继承顺位、个人实力以及凶狠程度。
阿尔弗雷德和涅尔瓦都是伯爵的儿子,但一来赫温伯爵曾是大皇子的老师,隐隐坐稳高地区诸多伯爵的头把交椅,二来阿尔弗雷德是正式骑士,第二顺位继承人,地位比普通儿子的涅尔瓦高得多。
以前涅尔瓦一般不会参加阿尔弗雷德出席的场合,真碰上了也是躲着走,不会自找不愉快,也是这次马克回来了,让涅尔瓦隐约有了找到主心骨的感觉,膨胀了一把,没想到正撞上了阿尔弗雷德。
两伙人起了冲突,堵住了旅馆的后门。
后来的宾客有热闹看,也不着急落座,都挤在门廊下面指指点点。
宾客们都是带了女伴的,一个个贵族小姐张开小扇,掩嘴窃笑,让涅尔瓦属实感到丢人至极,头脑一热,就要不顾一切上去干一场。
“都挤在这里,是我准备的椅子不够吗?”一个声音自后门响起,人群自发地分开一条通路,马克挽着卡琳缓步走来。
通路的另一端,阿尔弗雷德侧头眯眼,注视着马克向他走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忘了咱们在王都的时候吗?”马克热情地笑着,走到阿尔弗雷德面前停住,张开双臂似乎要给他一个拥抱,却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不是骑士的时候,我撵得你满街乱跑。现在咱们都是骑士了,我怕一不留神打死你。”
沉淀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泛起,阿尔弗雷德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却终究没敢对马克说什么,只和他的跟班们咕哝道:
“这些椅子被坐脏了,别脏了咱们的衣服,去那边!”
阿尔弗雷德示弱,最得意的要属涅尔瓦,他骄傲地环顾左右,仿佛两句话喝退阿尔弗雷德的是他一般。
“老大,还得是你!”涅尔瓦美滋滋地凑到马克近前,“我听说塞格镇又穷又破,你昨天还跑兰伯特堡卖炭去了?咱何必受这委屈,去我舅舅那儿吧,我舅舅早想认识你了,绝对是最高标准招待!”
马克宽慰地拍拍涅尔瓦的肩膀,只是笑笑,没有答复。
他的塞格镇大好局面刚刚起步,哪也不去!
而且,虽然他的故乡在北境,但他生下来就被送去王都当质子。
和这些只有社交季才陪着父辈前往王都的贵族子弟不同,他是在王都长大的,对于北境,他是一个陌生的外来者。
只有塞格镇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