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的眼神意味难明。
马库斯说的没错，他不信任马库斯。
尽管继承了原身记忆，马克还是没办法把马库斯当作自己真的父亲，而且从原身的记忆来看，马库斯也距离“慈父”的标准甚远，从小到大，呵护和关爱是没有的，斥责和教训是经常的。
所以每到社交季，各位议院贵族前往王都的时候，原身都是不回家的，天天流连于花街柳巷，喝的烂醉。
反正马库斯大公清醒的时候也不多，不见不烦。
他离开王都直到高地区这段路，身边可谓武力充沛。
马库斯大公派出麾下大将莫德雷德亲自护送他返回北境，随行护卫的是一支整编地龙骑士团。
进入北境一直送到了兰伯特城，莫德雷德才带领主力护卫返回，因为从兰伯特城到塞格镇这一段，已经没有能够容纳大队人马通行的大路。
按理来说，留给马克的护卫力量已经是绰绰有余，然而还是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从动机来说，有太多人有嫌疑，马库斯可能清理门户；王室可能洗刷耻辱；他的弟弟可能希望他不再挡路；现在又多了复国军这边的一团乱麻。
他能够信任马库斯吗？
现在看来，可以有限地信任。
海伦娜复国军间谍的身份如果是真的，他和海伦娜的那点花边根本不叫事，马库斯和王室似乎都不再具备清理他的动机。
马克决定有限地坦诚：“我是有一些推测，我遭遇盗匪截杀这件事，有两个疑点。第一个是动机，诚如您所说，我是个被流放的落魄贵族，已经远离漩涡中心，为什么要杀我？我的记忆中，我没接触过刺杀计划，但截杀者很可能认为我看到了或者知道了什么。
“第二，在我到达塞格镇之后，截杀者放弃了进攻。为什么？我不认为，一支能够覆灭两位骑士，十二位骑士侍从护卫的盗匪团，难道会怕了塞格镇那三十个民兵？”
马库斯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动机？我说你怎么不信任我，你在怀疑我下的手？我的儿子，你可以直接问的：父亲，是你派人来杀我的吗？
“我会告诉你，如果是我要杀你，在王都早就把你宰了！
“看来海伦娜复国军的身份，让你放下了一点戒备。你的第一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但是你的第二个问题，我的解答或许能增加一点你对我的信任。”
马库斯露出追忆的神色：“你的母亲游历下层位面的时候，曾经击败了一名恶魔领主，签订了一份契约。凡在我的直属领地，我和她的血脉遭到杀害，恶魔领主都将现身，把凶手带到我们面前。
“注意到我的领地庄园的前院都有一尊雕塑吗？那就是恶魔领主具现的媒介。
“你母亲现在没有意识，所以恶魔领主只会把凶手抓给我。如果是我派人害你，根本不用在乎这个。”
马库斯最后说道：“这个问题，看来我们讨论下去也不会有结论，我已经返回凛冬城，王都那边我派人去查了，你在塞格镇最好也小心点。
“那么下一个问题，说说你为什么杀了阿尔弗雷德，我是不太相信流传的争风吃醋之类的说法。”
马克连忙否认：“那肯定不是争风吃醋，卡琳是我小姨妈，这可不能乱说！不过他调戏我的长辈，这理由也足够充分了。”
马克看到对面马库斯一脸不信加八卦的表情，分外无奈：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是想听这个。
“最初我的想法是设计一个证明雪炭冶炼质量的故事，斩断兵刃的效果是最直观的，那就需要有一场决斗。
“所以是先有了这场决斗的需求，才有了对手是阿尔弗雷德，那天晚上如果阿尔弗雷德没有冒出来，我自然有别的安排。
“结果阿尔弗雷德冒出来了。
“我真的非常讨厌他，他激怒了我，我想杀了他。
“这个时候，我意识到，如果一位伯爵的继承人死在决斗中，这个故事的传播效果将好上许多许多倍。”
马库斯吹了个口哨：“哦豁，真是够疯狂的。”
马克认真地回答：“不，我不是疯狂，我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断。
“尽管你和赫温伯爵都是保守派，但王国的领主们并不喜欢自己的封臣团结一心，哪怕是我们的国王陛下。
“杀了阿尔弗雷德，我不会承受来自上层的压力，这是我和赫温家的事，而且我杀了阿尔弗雷德，你和赫温将处于决裂的姿态，赫温要对付我，你会挡在前面。”
马库斯的表情欣慰多过被算计的恼怒：“哈哈，你连我都算计上了。好吧，你判断的没错，赫温家的军事压力我来面对，但是你要小心他们台面下的动作。
“我在凛冬城和你隔着谷地区，不可能事事照应你。
“而且贵族的虚伪相信不需要我多给你解释，即使我和赫温的决裂是王室乐见的，在国王那里我俩也有的是架要吵。
“对你的直接影响是，短期之内，你不要想封实地男爵了。
“不过这样也好，塞格镇名义上是我的领地，赫温还没胆子对我宣战。你妈和恶魔领主那份契约，范围仅限我的直属领地，也算多一重保障。”
马库斯正色说道：“最后，是我的原则，建国战争之后，我和爱德华陛下一直限制贵族的随意分封，即便是对自己掌握的头衔进行分封，也必须经由贵族议院审议，我拒绝了无数的申请，不可能打破自己的原则。
“按照王国的律法，我的儿子，只有你挣到足以匹配实地男爵的武勋，才有资格获得授爵。”
马克适时表现出了一点应有的气质：“谁稀罕似的。”
“哈哈，这个混账样子才像你，”马库斯大笑，“你也别觉得不公平，你的二哥现在的爵位是他在西境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你大哥在王都守备骑士团瞎混，虽然现在已经是副团长了，一样没有爵位。”
“他可以继承你的。”
“哈哈，好吧好吧，你说的对。那怎么办呢？你没有第一个出生，就是这样。我也没人给我个公爵爵位让我继承啊！真正的男人，就应该自己闯一份家业！”马库斯豪迈地说道。
马克打趣道：“这碗鸡汤可真齁，我只想躺平当个少爷。”
“鸡汤？什么鸡汤？戴蒙今晚招待你喝鸡汤了？”马库斯一脸茫然。
马克不得已岔开话题：“如果您没有问题了，我有一个问题，这是什么？”
说着，他拿出了那枚阿尔弗雷德掉落的指节。
指节上的指甲已经脱落，圆墩墩的，不像血肉的质感，反倒有些木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