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上海，梧桐叶已经绿得发亮。复旦大学光华楼前的草坪上，身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们正在拍照。陈欣悦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同学们热闹地比划着各种手势，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欣悦，过来一起拍张照！"几个女生朝她招手。陈欣悦整了整学士帽，快步走了过去。镜头前，她下意识地收起了笑容。
"你呀，就是太安静了。"闺蜜杨子萱搭着她的肩膀，"投行面试可不能这么拘谨。"
陈欣悦抿了抿嘴："我知道。"她看着远处正在和老师合影的同学，那些人大多已经拿到了国内外知名投行的offer。而她，却在最后一轮面试中敏感地察觉到面试官的犹豫。
"欣悦！"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母亲踩着高跟鞋，优雅地朝她走来。身后跟着西装笔挺的父亲，他正在接听电话，声音低沉："对，就按我说的执行......"
"妈。"陈欣悦乖巧地站直。
"跟爸爸说的那家投行，怎么样了？"母亲帮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
"还在等通知。"
"要不要妈妈帮你问问..."
"不用了。"陈欣悦打断道，随即又缓和语气，"我想自已试试。"
母亲叹了口气："你呀，从小就这样，明明家里可以帮忙，非要自已扛。"
父亲这时走了过来："小陈总监说可以直接去他们部门，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陈欣悦摇头："爸，我想先试试自已的选择。"
"你啊..."父亲刚要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起来。
陈欣悦望着熙攘的人群，心里有些茫然。金融系的高材生，本该像其他同学一样信心满满地冲向华尔街，可她却在最后关头犹豫了。那个深埋在心底的梦想——做一名艺术策展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在杨浦区某个老旧小区里，李明阳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发愁。屏幕上是一份刚写完的简历，他反复检查着每一个字，生怕出现任何纰漏。
"叮"的一声，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房租该交了。
李明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从安徽老家来上海已经一个月了，积蓄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合租的房间虽然简陋，但好歹离地铁站不远，方便他四处奔波面试。
窗外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夹杂着方言，让他想起家乡。父亲在电话里总是小心翼翼地问："小阳啊，要不要回来？县城里新开的厂子也在招人......"
"放心吧，爸。"他总是这样回答，"我在这边机会更多。"
打开电脑里存的面试题库，李明阳继续刷题。作为一个二本院校的计算机系毕业生，他深知要在上海站稳脚跟有多难。但他相信，只要肯努力，技术一定能成为他的敲门砖。
第二天一早，位于陆家嘴的某招聘会现场已经排起了长队。陈欣悦站在富有设计感的展台前，注视着面前的招聘信息。这是一家新兴的金融科技公司，虽然名气不及大投行，但它的项目让她莫名感兴趣。
"同学，有兴趣投递简历吗？"展台后的HR微笑着问。
正当陈欣悦准备回答，一阵骚动从入口处传来。原来是一家知名企业刚开始发放面试号码牌，排队的人群突然涌动起来。她一个重心不稳，与迎面走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
陈欣悦这才看清对方——普通白衬衫，朴素的黑色西裤，手里紧握着一叠打印纸，显然是面试材料。在一片光鲜亮丽的求职者中，他的朴实格外醒目。
李明阳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撞到这样一位气质出众的女生。他弯腰帮她捡起掉落的简历，瞥见了上面的毕业院校——复旦大学。
"谢谢。"陈欣悦接过简历，礼貌地点头。
两人擦肩而过，各自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谁也没想到，这个普通的相遇，会成为他们人生轨迹的交点。
招聘会持续到下午，陈欣悦的高跟鞋已经磨得脚后跟生疼。
会场内的空调有些冷，陈欣悦拢了拢西装外套。这是她特意为求职准备的，剪裁得体的藏青色套装，衬得她越发干练。招聘会的人流不断，她注意到不少同校的学生，他们脸上都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
"我记得你，金融系的系花。"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陈欣悦转身，是大三时选修课的同学姜天阳。"听说你拿到摩根的offer了？"
"没有，"陈欣悦微笑着摇头，"最后一轮没过。"
姜天阳露出惊讶的表情："真的假的？你可是系里出了名的实习经历丰富，还以为你早就定下来了。"
陈欣悦不置可否，她不想解释最后一轮面试时自已的表现。当面试官问及"为什么选择投行"时，她罕见地犹豫了。那一刻，内心深处对艺术的热爱突然翻涌而出，让她的回答显得底气不足。
另一边，李明阳正在排队等待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初筛。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快速浏览着准备好的自我介绍。身边有人在讨论："听说这家今年技术岗只要985、211的。"
李明阳握紧了手中的简历。他知道自已的履历比不上那些名校毕业生，但这半年来，他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技术学习上。Github上的代码仓库，记录着他的每一个深夜。
"下一个！"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
李明阳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面试官扫了眼他的简历，眉头微皱："安徽理工？"
"是的。"李明阳语气平静，"我的Github上有一些开源项目，如果您感兴趣的话......"
"好的，我们会再联系你。"面试官礼貌而疏离地说。
走出展位，李明阳并没有显得沮丧。他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认真记录下这次面试的经验。普通本科的身份是短板，但他相信扎实的技术功底终究会得到认可。
午后的阳光透过会展中心的玻璃幕墙洒进来，陈欣悦站在休息区，看着手机里父母的信息。母亲发来一家私募基金的内推机会，父亲则是转发了一位老友的招聘信息。她知道父母是好意，但越是这样，她心里那个小小的反叛念头就越是强烈。
记得小时候，她最爱画画。卧室里还挂着她十岁时临摹的莫奈，那是父亲唯一保留的"不务正业"的证据。后来，她乖乖地按照家里的期望选择了金融，却在毕业季的尾声，开始质疑这条道路。
"欣悦！"杨子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投了多少家了？"
"五家吧。"陈欣悦收起手机，"你呢？"
"十几家了！"杨子萱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材料，"多投总没错。对了，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准备面试？我听说......"
陈欣悦的注意力却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是早上那个撞到她的男生，此时正专注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阳光下，他紧皱的眉头和认真的侧脸，透露出一种执着的力量。
李明阳确实在专注地整理面试经验。上午的几次碰壁让他意识到，必须调整策略。与其在大公司的校招中碰壁，不如先找一些中小型科技公司，用实际贡献证明自已的价值。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家里打来的。李明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小阳啊，"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乡音，"找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妈。"李明阳轻声说，"已经有几个面试了。"
"要是不行的话，就先回来。"母亲担忧道，"县城技术学校一直缺老师，你爸都打听好了......"
"妈，再给我点时间。"李明阳望向窗外的陆家嘴，"我一定能在上海找到工作。"
挂掉电话，他又投入到面试准备中。背包里的饭盒还没来得及吃，但他顾不上那么多。时间就是机会，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
傍晚时分，招聘会渐渐散场。陈欣悦婉拒了杨子萱一起吃饭的邀请，独自走向地铁站。天边的晚霞映照着黄浦江，江面上的游轮缓缓驶过，船上灯火通明。
在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她意外地又看到了李明阳。他站在角落里，依然在翻看着笔记本。陈欣悦注意到，他的西装袖口有些发旧，但整洁得一丝不苟。
这是一个充满希望与迷茫的毕业季，在这座永不沉睡的城市里，无数个梦想正在起航。陈欣悦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思绪万千。而李明阳则在心里默默规划着明天的面试路线，坚定地相信，属于自已的机会一定会来临。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