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第二十三章
阴虚之夜, 无定宗内灯火长明。
高座上的人脸色阴沈，大殿上还有一个穿着黑色长袍，面上带着银白面具的人。
“不知尊驾深夜造访所为何事？”高座上的人冷声开口, 从他那面部颤抖的肌肉就能看得出他此刻气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而大殿上神秘黑袍人，自顾自的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然后用那分辨不出具体音色的古怪声音开口：“马善道，马宗主。别来无恙啊。想当年, 你父亲也不过是本使身边的一条不敢乱叫的狗，如今到了你这里，倒是威风起来了。”
马善道又气又恼, 心中还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他从高位上站起来, “你！你是魔界的护法？”
“诶。”神秘人发出古怪的笑声，像是嗓子的骨头里冒出来的一样, “魔族有两个护法，你要记住, 本使乃是左护法。”
“顾悬！”马善道身为无定宗的宗主，自身的机关之术定然是天下闻名，所以在知道来人的身份以后, 他立马启动了殿内的机关, 准备活捉顾悬。
顾悬一擡手，从虚空之地抓出了一个男人。
马善道的所有小动作都停滞住了, 他看着被顾悬掐着脖子抓在手中的男人, 马善道慌乱呼喊着：“俊儿！”
“马宗主，你可得小心一点。本使在魔域睡久了, 手下没个轻重的，万一不小心, 劲儿使大了，你儿子可就要一命呜呼了。”
马善道颓败的坐回去，“你想做什么？”
“呵呵……”顾悬松开说，马才俊滚落到地上，他匍匐在地，慢慢用膝盖蹭地将自己挪到顾悬的脚边。
马善道看着自己儿子的惨状，他痛心不已。
马才俊跪在顾悬脚边，“大人！魔使大人，您给我一点魔息吧。一点就好，求求您了。”
他跪在他的脚边，磕了几个头，“护法大人，救救我，救救我吧。给我一点魔息，给我一点魔息！”
顾悬擡腿踹开脚边狼狈的贵公子，“本使最为讨厌人不人魔不魔的怪物了。蠢东西，离我远点。”
马才俊被踹开，又慢慢的爬了过去，不过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在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他给一点魔息。
马善道坐在高位上，眼底带着怒火注视着这一切。
“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顾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他狂笑出声，“你问本使做什么？倒不如问问你这个蠢材儿子，对咱们尊贵的右护法大人做了什么？”
魔族之中，左护法是男身，右护法则是女身。
虽然两者同为护法，可是一向不和。
但那是他们内部的斗争，在面对灵修的时候，魔族可是一向团结，天大的仇恨都能先放一放，以魔尊的利益为先。
他们从魔域出来，耗尽了魔气，只能暂时潜伏下来，他们一边潜伏一边引诱魔修，吸取魔修的魔气来补充自己的能量。
“你们马少主倒是好品味，一眼看出咱们的右护法非同一般。”
马善道最为了解自己的儿子，修行之上天赋不错，可是花花肠子也不少，平日里在外溜猫逗狗，沾花惹草风流债无数，他爱子心切，对儿子疏於管教，没想到这个蠢货居然招惹到魔族身上去了。
“右护法的脾气可不好。”顾悬笑得很古怪，也是带着点怒火的。
他们同为魔族，如今魔尊大人不在，魔族又混入了别的天魔族，虽然说所有天魔族都可以掌控下界魔族，可是他们被魔尊大人赐下魔息蕴养多年，早就无法接受其他天魔族的魔息了。
即便是能够接受，对他们来说过程也是痛苦的。
而且魔族忠心，他们比狗还认主子。
怎么能让别的天魔族来鸠占鹊巢，他与馆音拼了命的从魔域逃出来，结果堂堂魔族居然被人修给欺负。
虽然还没欺负到就被馆音打入了魔种，将堂堂无定宗的少宗主变成了被魔族控制的魔奴，需要纯正的魔息才能缓解蚀骨之痛。
但这份凌辱，还是让他这个魔族感到气愤。
“你只有这一个儿子吧。灵修注重血脉传承，这可是你唯一的宝贝疙瘩。是救是弃，你可要想清楚。”
灵修的修为越高，年岁越大，要子嗣就越难。
他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是不忍心舍弃的。
可是他身为四大宗的宗主，怎么能做魔族的走狗！
“你倒是比你家老头子有骨气。”顾悬坐在那里，擡手呼小狗似的‘嘬嘬’两声，马才俊立即跪着扑了过来，在他的脚边格外的乖巧顺从。
马善道气得一口老血都逼到了嗓子眼。
那可是他当做眼珠子疼的宝贝儿子。
顾悬翘起二郎腿，马才俊立马将头凑到了他的脚边，顾悬轻轻晃着小腿，脚尖踹在了他的头上，他疼得呜呜两声，可是分毫不敢离开。
“大人，大人……给我一点魔息，给我一点魔息吧。”他拼命的趴在地上，去蹭着那一只脚，结果反而被踩住了脑袋。
马善道慢慢站起来，“放过我儿吧。”
顾悬嗤笑：“早这样不就好了？你爹当初也是这样，跪在本使的脚边，只为了那一缕魔息。倒是你运气好，离了我们的掌控。”
如果不是无定宗的少宗主阴差阳错的犯到了他们的手里，他们刚刚从魔域逃出来，可不敢对这些灵修们的天之骄子下手。
最多控制一下外围弟子。
可是他们的魔种也不多，随便给那些外门的或是低阶的弟子，能做的事可就少太多了。
没想到，时来运转，有蠢货送上门了。
顾悬起身，慢慢走上那高座，他试了试无定宗宗主的位置，“我儿，来。”
他一伸手，马才俊便快速的扑了过去，“爹！爹，救我。魔息，给我魔息。爹！”
马善道看着自己的儿子，跪在一个魔的脚边，痛哭流涕的喊着爹，他的心宛如千刀万剐一般在滴血疼痛。
“乖儿子。爹疼你。”顾悬笑得猖狂，放出了一点点的魔息，让马才俊闻了个味道，马才俊身上的痛苦稍稍缓解了一点，他越发离不了顾悬了。
顾悬一脚踹开他，“滚出去。”
马才俊立马跑了出去，丝毫不顾自己亲身老父亲的死活。
顾悬坐在那里，同马善道对视着。
马善道也是头一次知道，魔族的眼睛是灰色的，瞳孔里面带着血腥的红色，像是黑夜里能亮起暗红的光一样。
魔的眼睛是没有温度的，对视的时候，就像是和野兽对上了一样，他看着没什么反应，但那种无形的威胁感扑面而来，就像是毒蛇能马上弹起来飞射到人的脖子上狠狠的咬上一口似的。
“要我做什么？”马善道开口。
顾悬冷笑，“将四大宗的水彻底搅浑。”
马善道心中早就有所猜测，可是猛地听到这个命令，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四大宗如今都在散修盟的掌控下，我……我无法有大动作。”马善道还是不想把事情做绝。
要是能拖住顾悬，再去找散修盟寻求帮助，或许也能把自己的儿子给救出来。
被种下了魔种，在之前或许是无解的死局，可是现在不一样，许羡清能够破局。
“你该不会是想拖延时间吧？”顾悬活了十几万年的魔了，总不会这点小把戏都不放在眼里。
马善道讪笑着：“怎么会呢？我儿都要仰仗护法大人的照顾，我又怎么敢生出旁的心思？”
“说来也是。”顾悬站起来，对上了马善道的双眼，马善道不禁打了个寒颤。
随后，顾悬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可是你们灵修最为狡猾了，你说的话，本使可不放心。”
他取出一枚魔种，“吃下去。将你的诚意拿出来给本使看。”
“你！”马善道瞪大双眼，他绝不能吃下魔种，否则他就毁了，他会变得和他儿子一样，毫无尊严的匍匐在魔族的脚边，做乞首摇尾的低贱畜生。
“你吃下去，你儿子那边的魔种，本使便为他取出来。并且本使保证，绝不会让马宗主失了尊严体面。”
他手中的魔种，就像是一颗黑色的莲子，看着没什么特殊的，但是只是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就让人汗毛倒竖。
“想想清楚。”顾悬将魔种放在他手心里，“本使不喜欢逼迫人，选择权在你手里。”
看似给了选择，实则只给了两个不同的死法。
“你当真能放了我儿？”
顾悬轻点头，“魔族这点信用还是有的，你若是不信，本使可以起誓。”
马善道眼睛一亮，“还望护法大人立誓，在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了一巴掌。
这么多年了，他成为宗主之后，旁人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何时收到过这种羞辱。
“你！”
马善道的脾气上来了，但还不等他说完。
顾悬冷笑：“你倒会顺杆爬了？使唤我？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
只有魔尊才能指使他！
顾悬伸手虚空一抓，正在收拾行李准备潜逃去药王谷的马才俊，突然又回到了大殿之中。
他面上一阵绝望，他能感觉到在他体内的魔种完全由眼前的魔控制，他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
马善道看到儿子又回来了，吓了一跳。
“本使乃是魔，魔的脾气可不好。”他将马才俊狠狠丢开，大殿内的议事长桌被砸烂了，马才俊也口吐鲜血不止。
马善道吓得一惊，他去将儿子扶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对我儿子动手。”他是真的心痛不已。
“那就乖乖服下魔种。这可是魔族求而不得的好东西。”顾悬冷哼，这些蠢货不识货，只有尊贵的魔族，才能进入魔域禁地，只有在那里才能得到魔种。
魔族没有后代，但是可以用魔种融合自己的血脉魔息孕育子嗣，不过魔族很少会用这种法子来养育后代，他们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后代。
反正魔族不死不灭，只要供养魔尊就好了。
不过也亏得灵修重视血脉，否则万年前他阴差阳错的抓了无定宗宗主的夫人，也不会想到利用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来控制无定宗的宗主。
那个孩子便是现在的马善道，原本想控制马善道的，没想到万年前魔尊大人突然出事，打得所有魔族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没关系，魔族最不怕的便是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