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李府里只能偶尔看见一些丫鬟提着灯为自家饿了的主子寻些夜宵吃食来填饱肚子。但也只是小心翼翼的,连脚步声也轻的仿佛听不到一般,怕会惊醒了别的院子里的小主。此时的李府里便静悄悄的。
但白氏的心里却没有像这夜晚的李府一般的平静,在王姨娘的庭院外她不禁想起尚在闺阁的那些昔日过往,心中满是叹息。
白氏本是出身在商贾家庭,出身虽为人所不屑,但她的家中三代经商,到她那时家底已经十分殷实。未出嫁前,虽然不能与达官贵人或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们相处,但在青州她也有许多同是出身商贾未出阁的小姐们作为同伴。
偶尔也同约出去赏花或是游船,白家家底厚实,父母也愿意让她出去解闷,便也不怕少了银子,玩得也十分尽兴。
不仅如初,白氏的父母对她更是十分疼爱,捧在手里怕摔着了,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哪怕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白氏的父母都会花钱给她买来。白家虽无官衔书香,但白氏未出嫁前的生活却可以说与达官贵人或是书香门第的小姐没有什么两样,绕是现在李家的小姐们也不一定比得及。
由此可见,白氏自小是如何娇养长大的了。
父母疼爱白氏,舍不得她受委屈。父亲自小就在商贾家庭,不能考取功名,就算家大业大,也不能捐个一官半职。因此白氏的父亲对因是商贾受到的不公待遇感受十分深刻,也因此父亲不愿意让白氏再嫁去商贾之家,生下的孩子长大后也受世人嘲笑。
白氏能嫁到李家,父亲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李家虽然到了现在这一代,官运不是十分亨通,家底也是一般,跟白家的家底一比更是天差地别。但李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家底再殷实的商贾家庭都比不上一个贫寒的书香门第。
所以白氏的父亲觉得能攀上李家将她嫁过去是他们白家的福分,但也怕白氏会因为出身在李家与妯娌不好相处,不得老太太喜欢。便在白氏的嫁妆丝毫没有任何的吝啬,达官小姐出家该有的东西,白氏嫁妆上便一点不少,甚至是更好,达官小姐没有的东西,更是要有。
甚至于要出嫁前几个月父亲常常严肃的在白氏平日的言行上教育白氏:“你是要嫁入书香门第的!去了李家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不可还像现在这边随意胡闹。为人妻后要有为人妻的样子!”
白氏自然也是,虽然高攀了李家,内心有些惴惴不安,怕会与婆家相处不好,但更多的是对未来夫君的期待和出嫁前的窃喜。
尚在闺阁前,常与小姐妹们出去聚会游玩,便常常谈论些意中人的话。虽然常常互相调笑,说得面红耳赤,但下次聚会还是忍不住再次聊起。这不过是因为内心对意中人的期望,那个女子不期望有一个温雅如玉,饱读诗书有功名在身却不在外沾花惹草,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如意郎君呢?
闺阁中的姐妹们知道白氏要嫁入书香门第,一个个都羡慕至极。时常向她调笑:“你啊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我听说,也曾远远的看过一次,那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啊,个个手里拿着折扇,谈论着诗书,风雅至极啊!”
“是啊!以后当是了书香门第的太太,可别要嫌弃我们商贾出身,让我们看看你那如意郎君啊!”
白氏当时听着虽然羞涩,但也是傻傻的笑,心里也是期待着自己的夫君是个温柔对自己体贴的人。却不曾想到竟是……
白氏望了一眼王姨娘的庭院,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到:“如今我失了孩儿,我的如意郎君却在姨娘的院子里快活,对我没有任何的关心,也不管我的死活。”
白氏想完曾经那些过往,苍白的脸色上有一丝悲哀,十几年的苦楚都显现在了脸上。但悲哀中又有一丝庆幸:“所幸我还有阿玉,阿玉与我骨肉相连,那善良的脾性也像极了以前的我,只希望那孩子不要也像我一般。”
“我也不要阿玉嫁去什么显贵家庭去了,只希望她能幸福安康就好了。”白氏叹了一口气,便看也不看那座令她忧扰的院子,转身走向如华居的主院。那里虽然因为男主人甚少涉足,灯火不如这边的院子明亮,却见证了白氏前半生的殊荣。
白氏走向主院的背影,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有什么变了。似乎变得更加坚定,仿佛风霜雨雪都无法阻挡她的前进。那背影,像极了她未出嫁前的坦率和无所顾忌,却又有了什么不同。大概是看开了一些东西,又有了想守护的东西。
白氏一边走一边笑,嘲笑平日的自己不已,像是忘记了她小心翼翼谨记多年母亲对她说的话:“入了李府,你不可太过随意,教你的利益莫忘,相夫教子,读好《女戒》。”
白氏在李府的前半辈子,都听着母亲的话,不敢有任何逾越,怕惹了谁的不快。可是这又如何呢?她不去招惹别人,焉知别人也会招惹她?她相夫教子,丈夫有众多姨娘她也毫无怨言,但她的孩子何其无辜,王姨娘为何都不放过?
李三老爷不愿看到她,那就算了。她何必走到这里来庸人自扰呢?她该有尊严,也该有骄傲。不该整日等待李三老爷的施舍。其实说到底,李三老爷虽然生在书香世家,但也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用之人罢了。
她不愿意跟王姨娘都,那就眼不见为净。为何要执意让自己走进死局里?放了自己,自然会生活得更好。白氏如是想到。
“我有阿玉,看着阿玉长大成人,再看着阿玉风风光光的嫁给她的如意郎君。这便是我后半辈子唯一的心愿了。至于王姨娘那里,眼不见为净好了,他们爱怎般就怎般,我白氏从此以后不再搭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