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些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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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潇潇又与白玉笙姐妹情深, 说着体己话,沈思渊自讨无趣,就到院子里等着。
时光如白驹过隙, 一转眼已经入了夏,从他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八个月。这八个月的心境, 除了顾潇潇好像没人能体会得了。回想起来他的人生就是一部阴差阳错的戏剧史, 上学时分文理科的时候本来想选理科, 结果阴差阳错选了文科;大学毕业之后本来想一心一意考公务员,结果阴差阳错当上了投资助理, 一窍不通的他竟然一步步做到经理,后来考了证当上了顾问, 工作虽然辛苦一点, 但挣得还算可以。他以为人生就这样波澜不惊过下去的时候,再次醒来就到了这个叫做大周的朝代。
他人生的每一步路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从一个普通的打工仔, 一下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帝。沈思渊承认,他当时确实膨胀了几天, 但随之而来的压力让他觉得还是要回到现代,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去最为紧要,於是他疯狂的寻找回去的办法, 但都无功而返。渐渐地,他接受了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的事实。后来, 他开始试图了解这个宿主,才知道拥有无上权力的皇帝也是一个可怜人。被亲兄弟谋害,被大臣们背叛,后宫妻妾成群, 可没一个真心待他……
他仅仅只伪装了三个月就已经筋疲力尽, 他在职场上的那些小聪明小打小闹还可以, 但对付野心勃勃,自小在勾心斗角的沈思沐,终究是小巫见大巫。可每当他快撑不住的时候,总有一丁点希望给他,头先是皇后,她总会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帮助他,后来是那两个没有被沈思沐收买的新来的太医,他身体渐渐好起来,但心里总觉得缺了希望,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扮演暴戾乖张的沈思渊久了,他渐渐找不到原来的自己。
直到遇见同样穿越而来的顾潇潇,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她就是沈思渊的希望。
给他行尸走肉躯体里注入了鲜活的血液。
她让他看到自己。
顾潇潇在宫里地位低下,处境艰难,但她依然排除万难,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与她相比,沈思渊有这得天独厚的身份地位,他在害怕什么呢?
顾潇潇就像一块磁铁一样,吸引着他。
他向顾潇潇学着开始尝试着更勇敢的自救,甚至想着改变故事的结局,他不甘心只是史书上寥寥几笔的昏君,不甘心和顾潇潇只相处半年……
改变能有多难呢?他可是至尊无上的皇帝啊!
害怕什么呢?大周还不是要在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中夺回来?
这些愚蠢的丶狂妄自大的想法,被这次的砍头事件挤压成齑粉,成了他难以名状的伤口。那伤口就像顾潇潇胳膊上的伤,伤口总会好的,但伤疤会一直在。
他日后看到顾潇潇的每一眼,都在提醒着他这不是闹着玩的,任何时候都不要拿人命做赌注,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月色无垠,沈思渊看着这一地月色,没了当初的无畏,但也没了当初的恐惧。既然找到了目标,就撸起袖子加油干。
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来了,一袭白衣从里面飘然而出。
“沈公子。”白玉笙出来,看到不远处的沈思渊,遥遥一福。
“白姑娘不必多礼。”
沈思渊上前,想去看看顾潇潇,却被白玉笙欲言又止的又一礼拦下:“沈公子……我对此处不熟,一个人有些害怕,不知沈公子可否送我出去……”
沈思渊惦记着顾潇潇,又见她言辞很切,听顾潇潇说白玉笙曾在这里有过不太好的经历,眼下天色确实很晚,沈思渊十分犹豫。
白玉笙看出来他的纠结,便道:“是玉笙唐突了,沈公子莫怪。”说罢,屈身告退。
沈思渊看着那一抹白纱,在夜色中逐渐变成一缕烟火消失在黑夜中,於心不忍,还是快步跑过去,跟在她后面。
白玉笙自然千恩万谢,这里虽然灯火通明,但那时情景总会时不时涌上心头,有人陪着,自然再好不过。前面正巧来了一群巡逻的士兵,沈思渊走上前和他们打了招呼,护送她的事情,就由沈思渊变成了其中一个士兵。
白玉笙正待感谢时,看着沈思渊奔跑着消失在夜色中。
沈思渊回去的时候,顾潇潇正在倒茶。
他飞身上前,接过顾潇潇手里的茶壶,“你怎么自己在倒水?富贵呢?”
顾潇潇吃惊他的反应,“我只是胳膊受伤,又不是瘫痪。我就是刚刚跟玉笙说话说的太多了口渴了而已。”
沈思渊现在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度,原来没人伺候还要上班的时候,打着点滴做ppt也是常有的事,怎么一到这里,被人伺候了几个月,开始返祖现象了呢?
这种坏习惯得改掉。
“你刚刚干嘛去了?”
“你姐妹嘛,我把她送出院子交给守卫送她回去休息了。”
“玉笙?我们刚刚还在说,她明天要回一趟家,回头你派个人跟着她,免得她乱说话。”
“好。”沈思渊把茶杯递给她,梅子茶,酸甜可口。
顾潇潇敏锐的神经察觉出他今天明显不一样,问他:“你今天怎么了?好奇怪的样子。”
沈思渊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却被顾潇潇一眼识破。
他只不过经过刚刚的思索,明白了从前的自大遮住了耳目,如今倒是耳清目明,愿意去虚心接受,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罢了。沈思渊其实好想跟她说说自己的委屈,但总觉得时机未到,若是他先崩溃,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有吗?我怎么不觉得啊。”
顾潇潇也无法单从他的这一点点的行为中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也不去说这些有的没的。当务之急还是顺南府的事情。
“我看富贵也回来了,顺南的事情怎么样了?”
“陆大哥他们在办,证据确凿,死是早晚的事,我想等等看,让他多咬出来一些人。”
“你的身份……”
“只有陆大哥和袁副将知道,今天袁副将绑着齐豫尚去城门口亲自去解释的,应该走漏不了什么风声。等你伤养好了,咱们就出发。”
顾潇潇急了,“等我伤养好了,渭河又不知道死多少人,既然顺南有陆大哥他们,咱们明天就出发去渭河,赈灾物资应该也快到了。”
沈思渊没想到顾潇潇这么大反应,渭河百姓不能不救,可她的伤也不能不管啊。只好先安抚她:“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我们离渭河两日路程,等探子回来,咱们再出发也不迟。”
顾潇潇点头同意,顺南府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毕竟为了不打草惊蛇,除了主簿杨江开一干人等被抓了起来,最大的头目齐豫尚还得在这主持大局,他们缓两天,等事情稳定下来之后再走也不迟。
顾潇潇这边还在品着茶,那边沈思渊已经轻车熟路地开始找了被子打地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一代帝王在这收拾被子的背影,顾潇潇没来由的替沈思渊心酸起来。
等沈思渊收拾好之后,满意地躺在地上,一回头看见顾潇潇正端着茶杯,眼神覆杂地看着他。沈思渊心虚地摸摸脸,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想想自己除了刚刚送了一下白玉笙之外,没有做任何跟平常不一样的事情,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同情的同时又带着哀伤?
“你有话直说呗。”沈思渊搓搓胳膊,被她盯得有点发毛。
顾潇潇哪里会想到她的眼神这么有杀伤力,她不过是觉得有时候还真想不通沈思渊到底在想什么。他一个皇帝,以他的那些心眼子,在宫里他的主场,不说能让棋局反败为胜,肯定能搅乱棋局的。要想变好,完全没必要跟着她一块出宫,还差点被砍头,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白天还要时不时装病,晚上还要在这打地铺,他到底图什么呢?
“沈思渊……你……”顾潇潇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她犹豫了。现在相处的就十分和谐,万一是自己想太多,破坏了现有的平衡,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怎么了?”沈思渊赶紧穿上鞋,来到她身边,“伤口又疼了?我去叫医生。”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是。”顾潇潇拉住他的手。
沈思渊身体明显一僵硬。
明明这些天的朝夕相处,他们假扮夫妻这么长时间,这些肢体接触本身就是自然而然,在所难免的。但今天她拉住他的手,沈思渊能感受到顾潇潇指尖的温热,一点一滴渗透到自己心里,惹得心脏不安分地跳动,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去试探她,却在下一秒被她松开手。
沈思渊的目光从手指转移到她的脸上,她低眉垂首,桌子上一灯如豆,照得她轮廓更加清晰,睫毛在灯火的掩映下更加修长,打在脸上,表情不似真切,但耳朵却格外的红。
沈思渊知道她耳朵为什么会红,但顾潇潇自己却不知道。当然,也可能知道,她不想承认罢了。
果然,顾潇潇低头想了半天,才道一句:“你有没有觉得很热?”
沈思渊看着她涨红的耳垂,抹了云霞的脸,和她试图缓解这样尴尬的氛围而不住扇动着的手臂,唇边想抑制住的笑意逐渐嚣张起来,带动了眼角眉梢,掩盖了眼底那丝失望,“是啊,已经入夏了嘛。”
“时间过得可真快。”顾潇潇听着窗外的虫鸣,忍不住感叹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抓紧时间了。”
沈思渊点点头,是啊,五月已经来了,七月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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