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表明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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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渭河, 路上流民越多,几人心情越是沈重。
顾潇潇知道一时的救济根本救不活这些人,已经没有当初刚出宫时想搏一搏的心态, 只是看着那些眼神空洞,表情麻木的人群, 当初的信念越来越坚定。
从前学近代史, 面对内忧外患的中国, 许多先烈纷纷投笔从戎去,顾潇潇是个理科生, 对这些也只是书本上学到的一些浅薄的认知,远没有深入去了解过其中人物。只是这样的场景让她突然福至心灵, 无师自通, 她知道她再也不能做那个一心只想搞她的化妆品生产研发的商人,她要做这里的救世主, 与沈思渊一起,救黎民百姓於水火之中。
是为了现实世界里得不到机会一展身手也好, 还是单纯的想证明自己也好,无论她当初因何而来,现在的顾潇潇,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像那些先烈一样,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她掀开帘子,看着同样愁容满面的沈思渊,知道他的内心应该也同样掀起了波澜, 爱国, 不是说说而已, 是要体现在方方面面上去的。更何况,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第三日傍晚时分,一行四人终於来到目的地——渭河府。
此时天将阴沈,几经洪水冲击,枪林弹雨的城墙在晦涩难明的阴云里显得格外庄严肃穆,城门大开,但无人行走。城门下的阴凉处,卧满了纳凉的人。
浮云遮月不分明,谁挽长江一洗放天青?
进了城,水沟到处都是,被洪水冲毁的房屋,一排排一列列展现在眼前,有士兵和能动的年轻人在清理现场,有几根木头丶一块黄油布搭成的停尸房,里面躺满了尸体,有的还没来得及盖上黄表纸。布施的粥棚格外醒目,几个两人环抱的大缸并排列在一起。还未到施粥时间,那里却早已排满了蓬头垢面,形容枯槁的人。
所有人的感受都是一进城,压抑感扑面而来,原本一路上看多了流民,以为承受能力有所提高,但见此情景,心情更是沈重,连偶尔的对话也变成了无声的叹息。
越往里走,士兵越多,尸体越多,粥棚越多,聚集的人也就越多。
除了前几日袁素衣带来的赈灾队伍,这个城市已经很久没人进来,但这些人已经没办法像平时一样去讨论他们从何而来,要到哪去。洪水一年比一年凶猛,变道也一年比一年未知,那些尝试过离开这里的人,从此杳无音讯,这些留下来的人,每年都在祈祷洪水能按照他们挖的河渠走,求天公给条生路。
可年年这个时候,家园必定倾覆,他们也是习惯了,多年抗洪的经验,已经让他们学会了提前躲避,除了每年要重建的房子,要挨的饿,死伤一些人,其他的……他们也无能为力了。
平常护送赈灾物资的都是户部选派,今年也是哥哥特地选的这个时间让袁素衣回京述职,不知是上天怜悯还是机缘巧合,皇上真的心血来潮让她护送赈灾物资,她才能亲眼所见,比战场更残酷的景象。也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哥哥一直揪着看似明比日月的平阳王不放,却死心塌地的去扶持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
或许很多事情都不是袁素衣想的那么简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让赈灾物资全须全尾的发到受灾的群众手上。
所以这几日孤立无援的她寸步不离,盯着施粥散粮,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见到顾潇潇他们时,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就算知道那人肯定不会跟着他们来,但在她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还是出门前去迎接他们。
“小袁将军!”
顾潇潇激动地上前去拥抱她,要不是她恪尽职守,这些灾民还不知道要忍饥挨饿到几时。
小袁将军铁骨铮铮,打从记事起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和将士们称兄道弟,却没有跟一个姑娘有过如此亲密接触,不自觉楞在原地。
“沈夫人……”
顾潇潇放开她,用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们这次不打算扮沈老爷沈夫人了。”
“?”
袁素衣一脸茫然,下一秒就被她拉着往前走,“外面人多眼杂,咱们小点声音。”
刚刚她激动的神情,嘹亮的声音还言犹在耳,怎么这会儿就知道外面人人多眼杂了呢?
沈思渊轻轻摇摇头,真拿她没办法。
白玉笙看到沈思渊嘴角的那抹微笑,正在楞神。从认识他到现在,他嘴角一直是这样的微笑,白玉笙却知道那个笑容,是礼貌而疏离的,就像她为了卖手绢,也会微笑着和客人解答,但那仅仅是因为客气。而刚刚那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像客人终於掏钱买了手绢,她晚上回家时又可以多买一些菜的那种,从心底笑出来的。
她望着脚步欢快,正挽着身体僵硬的小袁将军的顾潇潇。有些人,从出生就已经分好了类别,她与顾潇潇本就是云泥之别,却在某个瞬间妄想染指属於她的东西。
直到沈思渊回头,看着还楞在原地,以为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她,好心提醒她道:“你跟着我就好。”
她才回神,她不过是个跟在神明身边,沾染了光的人。
“是。”
经历了顺南的事情,沈思渊在出发前就已经和顾潇潇商量好,管他沈思沐到底要怎么监视他们,他是皇上,就算是沈思沐杀他也得想个好理由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可他要是沈老爷,就如同这些权贵手里的一直蚂蚁,想让他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那牢里的饭菜他是一口也吃不下去。思来想去,还不如趁着袁素衣的柳营在,公布了身份,也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有所顾忌。
“什么?!”袁素衣也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奇怪的是她一项自持稳重,怎么跟着顾潇潇就变了许多。“这样的话那顺南怎么办?”况且陆燕还在顺南,若是被沈思沐发现,境况岂不是很危险?
“我们此番前来特地绕道而行,不是从顺南的方向来的。”顾潇潇解释道。
“可是这招,能瞒天过海吗?”
据她所知,平阳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况且就算是他信他们不是从顺南的方向而来,以他多疑的性子万一要去确认一下,顺南那边能应付得过来吗?
可这个办法,是顾潇潇他们二人在无数种可能里,选出来的利益最大化的一个方案了。
“小袁将军先行回去准备一下吧。”顾潇潇又变得十分端庄,俨然一副皇妃的架势。
袁素衣是个军人,自然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既然他们两人决心已定,她多说无益,执行就好。陆燕那么相信他们,她也应该相信他们不会害他。
“是!”袁素衣应声回答,就近牵了一匹马,赶回府衙。
马蹄哒哒而过,卷起一阵尘土,尘土落尽处,施粥的车马正有规律的朝这边走来。那群一直毫无动静的民众才算发出点声音。
他们也再次见到出宫那天被难民哄抢的景象。士兵们拿着棍棒挡在馒头前面,也挡不住那些人一拥而上,慌乱中沈思渊分明看到棍棒落在那些人的身上,但那些人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依然够着身子想去拿馒头。
“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
“我老婆病得太严重,想吃口馒头。”
“娘……娘……”
“可怜可怜我吧……”
顾潇潇想上前痛斥那些官兵为什么要这样对待百姓,但她也曾是被围堵的人员之一,她也曾被困在那里,若是当时侍卫来得晚,她手里有棍棒,她会不会想那些士兵一样,驱逐也好,自卫也罢,动手呢?
答案是会的,可能无关善良,只是人的本能罢了。
白玉笙仿佛看到了顾潇潇的蠢蠢欲动:“你在牢里饿了两天的时候,看到牢头来送的鸡腿饭,是不是也想隔着牢房就想去夺过来?”白玉笙问。
顾潇潇不明白她在说这些干什么,但仔细想一下,当时的情景,若不是脚镣太重,她还真敢去和牢头抢饭,没办法,实在是太饿了,饿到几乎要失去理智……她好像明白了。
白玉笙接着说:“这些难民,比我们那时候饿多了,即便是那些馒头是搜的,发霉的,他们也会像这样疯狂的。”
顾潇潇那些负罪感,好像真的消了一点。
靠着国家救济始终是治标不治本罢了,一时的心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要做的,是彻底解决这些祸端,让他们丰衣足食。
大家都不忍心再看这样的情景,又上了马车,眼不见,心里可能会好受那么一些。
顺南府府衙当时被烧毁,几人住的是府丞府上,现如今沈思渊终於见到渭河府衙,一堵两米多高的白墙,上面覆着黑瓦,正中间漆红的大门庄严肃穆,上面鎏金大字:渭河府衙。府衙门前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排士兵,袁素衣和渭河府丞楚旭平站在前面,迎接他们的到来。
“臣袁素衣,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楚旭平,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振奋人心,这山呼万岁的场面,沈思渊和富贵在朝堂见得多了,没什么反应,顾潇潇虽然在电视上见了许多,但是身临其境还是头一遭,十分震撼。
在此之前,一直把他们当做老爷夫人的白玉笙,直接傻在那,直到看到他们都跪下,才后知后觉地跪在地上,不敢擡头。
她在大牢里竟然当着皇上的妃子骂皇帝!!
沈思渊施施然,擡起手:“平身吧。”
白玉笙久久不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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