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高唐归来,因齐一直是闷闷不乐的。
自己喜欢的女人,高瑛目前在赵国,已为人妻。两人也基本断了音讯。
田忌给自己从鲁国带回的公主姬玉自己又喜欢不上,身为一国之君,却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得不到。
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婚姻大事,却还要臣子来左右,自己的情感里必须要有政治的因素。每每想到这里,因齐便是一肚子的苦闷和不悦。
更加上当下之齐国,虽然开了稷下学宫,也来了如孟夫子一样的大贤,但是,人才是可遇不可求的,尤其是治国、理政、改革之法家人才,更是难遇。依当下稷下学宫的人才而论,论政没有问题,治学著书也没有问题,但真正能够成为政治铁腕的人才,却并不敢说。
于是,在某一段时间之内,因齐也便染上了饮酒的习惯。有时在群英阁彻夜饮酒,有时在宫中饮酒作乐,有时甚至去女闾行乐。
话说这女闾,就是战国时期的妓院。中国最早的妓院就出现在齐国。
春秋时的齐桓公时间,相国管仲为了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开设了华夏史上第一个妓院,而且是国家经营,为了国家创收。战国时期,并没有什么纲常伦理束缚国人道德,女性从事妓女这一职业,就像是樵夫伐木、渔夫打渔、商人贩铁贩盐一样的平常。官办妓院,在那个时候,也没有承受大多的舆论压力,只要为国所用,都可是可行的。那时的妓女,也并没有被社会所嫌弃,妓女中的许多人,都像正常的职业族一般上下班。
战国时期的齐国,同样保留了管仲开创的官家妓院。
话说,齐国宫中有一随君侍驾的中年宦人,名叫鲁生。鲁国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国家,井田不废,奴隶也多,鲁国的一些王公贵族为了利益,也喜欢把一些奴隶卖到他国。齐国的大户人家,是从鲁国收买奴隶最多的。在一些王侯将相的家中,从来都少不了鲁国奴隶。整体情况看,鲁国奴隶因鲁国人人都知礼乐的缘故,知法度,也会侍候人。
鲁生中年岁数。鲁生为了进入齐王室,也便早早成为了寺人。(在战国时期,已经有了少许太监,在战国时期称为寺人。)自因齐上位之后,鲁生慢慢成了因齐的贴身侍从。主要照顾因齐的生活起居。
某日,因齐在宫中饮酒,鲁生便上前建议,“君上日日不悦,何不去寻一处好的消遣之处?”因齐问道,“整个齐国都是我的,有何消遣之处,尽管说来。”
“这临淄城东城市井之处,有一处女闾,叫拂花阁。此处,列国美女云集。君上,何不去快活快活?”鲁生虽然为太监,却对临淄城里的旮旯犄角了如指掌,声色犬马之处更是熟悉得很。
“你一个太监,怎么会留意这样的地方。”因齐有些调侃意味地问及鲁生。
“为君上服务,自然要多一些打听才是。”鲁生笑道。
因齐虽为君主,但目前实为单身。加之年轻气盛,各种躁动经常在他的内心乱蹿,经常精虫上脑。二十多岁的他,也到了该“放放火”的年龄,于是鬼使神差地来到鲁生介绍的女闾——拂花阁。
两人便衣打扮,来到拂花阁。拂花阁老鸨向因齐二人介绍起了这里的姑娘。“阁下初来拂花阁,我向您介绍一下我们这的姑娘。当下大争之世,列国纷争,但来到我大齐国做这门生意的姑娘却不在少数。也多亏了我齐国大而富强,民生富足。来我齐国的姑娘,各国都有。我们也对各国别来对姑娘们进行了分类。”
“有趣有趣,把列国姑娘按国别来划分。你且先说说列国姑娘都有哪些特点,或者区别于他国女人的地方?”因齐问道。
这老鸨介绍这拂花阁里的女子,也算是轻车熟路,这更是这阁楼吃饭的底牌。于是煞有介事的说来,“我齐女自然集绝色与多情于一,堪称第一,鲁女智慧,秦女古朴,越女纯真,楚女多饰,燕女温情,赵女娇羞,魏女柔弱,而韩女丰满,虞女妩媚……”
因齐听到此,大笑道,“哈哈,我华夏女子,到了你这里却也是千奇百怪,风情万种啊。对于这种评判,就实而言,多为坊间传说而已,试举一例,当年,楚灵王好细腰楚女,结果宫中妃嫔多有饿死。这楚女应该加上细腰才对。你看是这个道理不?”
“大人说的有理。但我们就是做这门生意的,不搞出个噱头来,岂不没有乐趣与看点?”老鸨说道。
“不过,既然你说到我齐国女子集绝色与多情于一身,且今晚可让你这的齐国头牌来伺候便是。”因齐并没什么不好意思。在战国时期,没有理教道德枷锁,在女闾里行乐也并没有被认定为多么不光彩的事。
“吆,大人真是好福气。我们这里的齐国头牌,是姜齐王室后人。若不是政权更迭,恐怕还是一位公主。此女名唤姜萱,才艺俱佳。今晚大人就享福吧。”老鸨一脸淫笑的说到。
很快,姜萱来到因齐雅室之内。鲁生先回了宫中。
见这姜萱,果然是有些姿色。一袭粉色右衽裙,一头及腰长发,皮肤若刚刚剥开的荔枝,吹弹可破,樱桃小口上着有唇色,眼睛妖媚迷人……
因齐作为年轻的小伙子,哪能受到了这样的风尘女子的诱惑。当晚便这女子降服了三四次之多。
因齐揽姜萱入怀,问到,“听老鸨说,你是姜室王胄后裔,此生可有怨否?”
“小女子无怨亦无恨。一者,齐国富庶,民生幸福,而姜齐时无论在朝在野,乱政丛生,而此种现象,近几十年以来,再没有发生过;二者,列国尊齐,齐国强大,作为齐国一个子民,当为田齐而自豪;三者,成王败寇,绝姜齐礼者,乃天道,乃人心。特此,小女子不敢也不能有其他的想法,只想在这临淄城内过几天太平日子而已。”
因齐听到这里,并没有继续讨论别的。而是早早歇息了。因齐对风尘女子,还并没有完全敞开心扉的意思,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与利害。
因齐进入了女闾的温柔乡,却也能隔三差五的不能正常上朝了。虽说齐国上下也并没什么大事,但一些大臣也产生了怨言。
但是惧于君臣之道,并没有劝谏者。
一日,正午时分。刚刚睡醒的田因齐,正在梳妆更衣。却听见一阵阵的鼓声。又听见鲁生来报,“君上,有人在宫室正门擂谏鼓。”
因齐心想,这是什么人在擂谏鼓。要知道,这谏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擂了。虽然说这谏鼓是上古三皇所设,到战国这种强权政治这里,也没有多少人敢擂鼓了。虽是如此,因齐也确实想见见此人——此人绝非一般人士,而在这大争之世,一国君主就是需要在身边安排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只能是永远敢于直谏的忠君之臣。于是唤擂鼓之人进谏。定睛一看,并非别人,而是前些日子在酒肆见面了的邹忌。
因齐说道,“先生多日不见,没想到今天以是这种方式见面。此谏鼓,寡人听闻,已搁置数十年无人用,先生今日擂鼓,石破天惊,仅此,寡人便喜欢。特此,你谏寡人之事,史官皆可如实笔录。说吧,你谏寡人何事?”
“君上好魄力,深明大义,在下感佩。邹忌听闻君上近日有不上朝之现象,特来擂鼓直谏。臣听闻,此谏鼓,为尧所设置,舜树立了供人们书写意见的木柱,汤设立了监察官,武王备用了警戒自己谨慎的摇鼓,哪怕出现细微的过失,这些明君都会进行自罚。君有过,人人可谏,此臣来此的缘由。”邹忌娓娓道来。
“国君,一国之核心。君不朝,臣子必散如沙。国之大小事,无人能拍板,国政必然荒废,国家必然坠落。此臣谏其一。”邹忌不卑不亢。
“寡人接受并改正,承诺今日之后正常入朝。史官秉笔直书。不得有误。说其二其三吧。”因齐也十分坦然。
“臣谏其二者,臣听闻,君上入女闾,此为淫色之地,声色犬马之所,久而久之,君上必斗志消弭。且臣听闻,与君上相好者,乃姜齐后裔,即便此女无甚危害,但与前朝公主相通,田齐的列祖列宗也会不容有此事发生,且与此前人物接触过密,对君上的安全也会存在威胁。”邹忌继续说到。
因齐犹豫了一会,心情有些乱,但刚刚又让史官如实笔录了,因此,只能咽下这口气,说到,“寡人接受,自此之后,再不入女闾半步。”
史官看看了因齐,因齐用一个刚毅的表情进行了回复。史官如实记录下这一切。邹忌也退下了——他知道,因齐是位名君,因此他收获了君主的信任,这一点他确信无疑。
在因齐这里,自己的自由虽然受到了监督和限制,感觉到有些不爽,但因齐是从心底里高兴的,因为他找到了自己身边的那面镜子——这个人就是邹忌。
至于邹忌能不能成为相国,因齐心里并没有底。他只能确信的是,邹忌是个谏人之才,又是音乐大才,但能否治国理政,却需要有人去试验他、考验他。
邹忌擂谏鼓谏齐王一事,很快在齐国朝野传播开来。
邹忌一夜之间成了名噪临淄城的名人。
因齐虽被谏,个人自由受到了束缚,但因齐终归是视大体、顾大局,且有成就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正如齐国前相晏子所说,“大争之世,凡有血气,皆有争心。”因齐是有气血的,是必须要把齐国的强盛保持下去甚至做得更大更强的。
在齐国霸业面前,在东方大国的荣誉与自尊面前,因齐这点小自尊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齐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如何才能检验出邹忌的真才实学来。
因齐喊来了聪明绝顶的淳于髡。并对之说,“这个邹忌,目前来看,懂琴懂政,更可谏寡人,你近日必须访之,验其人品及才学。至于方式方法,你自己定夺。”
此事之前因齐就已经吩咐过了淳于,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由头去拜访。现在淳于髡只能应赶鸭子上架,“此事交给微臣。我已找到去拜访邹忌的理由,明日便回复君上。”因齐大悦。
下午时分,淳于假装有些气愤地去了邹忌居所。这邹忌居所,就是平常人家的样子,只有两进院。
见到因齐身边的红人、稷下学宫的祭酒淳于髡大驾光临,邹忌自然是在慌忙之中起身,并出门迎于庭院。并说道,“见于淳于先生。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淳于髡这次是来替齐君考察人的,也只是假装生气,“邹忌子近日在临淄城好不风光,前日鼓琴以见齐君,昨日又擂谏鼓,做他人之不能做之事,在下佩服啊。”在语气里,淳于还是掺杂了一些阴阳怪气的。
邹忌见来者不善,便说道,“淳于先生何其浅薄哉,君有过,民谏之,用庶民之责任,何以大惊小怪?”
淳于先生进一步发问,“你想方设法接近君上,可否想位及人臣?”“淳于先生,请听我言。卫鞅三见秦公,得以左庶长开府领政;吴起杀妻,方才在鲁君那里得到信任,得到拜将……在这大争之世,人人皆可见君,人人皆可展示才能,人人都可昨日布衣,明日拜相。此君子之追求。《礼记》曾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孔夫子高徒子夏亦言,‘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是乎,在这战国之世,若人有才能,皆可入朝,此追求抱负用君子之志,并不可耻之处。”
淳于见到邹忌这番回答,心里已然有了几分敬意和佩服的意思,但他的问题还没有开始问,继续说,“邹子果然学富五车,我有一些不成熟的愚钝的看法,想听一下你的看法。”
邹忌客气地说道,“先生但讲无妨,邹忌必虚心学习。”
淳于髡曰:“在君面前,得全则昌,失全则亡,此所谓伴君如伴虎。”
邹子对曰:“谨受令,我将辅君上从一而终,不惧祸事,不幸福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老子曾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淳于髡曰:“膏棘轴,所以为滑也,然而不能运方穿。”
邹子曰:“谨受令,同朝左右将公平视之、仁义处事。”
淳于髡曰:“弓胶昔干,所以为合也,然而不能傅合疏罅。”
邹子曰:“谨受令,将爱民如子,不伤民、不贱民、不欺民,施以孟夫子仁政。”
淳于髡曰:“狐裘虽敝,不可补以黄狗之皮。”
邹子曰:“谨受令,吾将择邻相处,择人相处,毋杂小人其间,独善其身。”
淳于髡曰:“大车不较,不能载其常任;琴瑟不较,不能成其五音。”
邹子曰:“谨受令。于我而言,时刻谨记君上与淳于先生之教诲;于百官而言,将修法律而督奸吏。”
淳于髡说完,左手抱右拳行礼曰,“邹子大才。方才得罪了。”随即出了邹忌家所。
一路之上,淳于髡感慨于邹忌对答如流,且毫无破绽,此人聪明之极,恐怕齐国上下无人出其右,而对于治理行政之理念,更可谓偏法家更兼儒家。
淳于髡见到因齐,先是将与邹忌的对话过程一一道来。之后,又说,“邹忌虽有功利之思维,但大争之世,邹忌绝不仅仅是游说家,而也是此时代的大才,不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极具领国之能力。依臣之见,邹忌便是当下齐国需要的大才柱石,可以拜相。若用得好,可成为与吴起、卫鞅一样的大才。”
因齐应诺。
第二日,因齐于朝堂之上,如邹忌入朝。
鲁生宣读命诏,“邹子大才,治国通仁政,理政行法制,品学俱佳,现任命为相邦,望文武百官辅之,戮力同心,开创我齐国强盛时代,天佑大齐。”
百官虽然也有议论者,但邹忌的传说都已经有所耳闻,又是因齐与淳于共同选中的人,自然也没有更多的质疑声了。
邹忌,也便成为了齐国历史上又一位贤相。
某日,因齐问邹忌,“若行改革,首要是什么?”
邹忌答,“在于吏治。吏治是齐国的根基。若吏治腐败,则齐国必不稳,且民怨声载道,齐国必乱必衰。因齐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邹忌,“邹子是说,我大齐目前吏治不廉不洁,有贪腐现象吗?”
“臣请君上近日围我大齐走一趟,明察暗访,了解齐国之风土人情,了解齐国普通百姓之所思所想,了解基础官吏之行政与廉洁情况。”邹忌说到。
“寡人,近日也正有此意。自寡人领政以来,还未出过这临淄城,探访民情也是改革之所需。”因齐道。
“臣来安排。田忌将军护卫君上,可带2000大齐技击。邹忌也将陪伴君上。另外,还有一人,希望君上能带着,以服侍左右。”邹忌有些欲言又止。
“何人?”
“鲁国公主姬玉。此为君上之妻。鲁国女子聪慧,多多交往才能获其芳心。再者,既然娶了鲁国公主,为了齐鲁两国关系考虑,也不应该将这公主打入冷宫不是?”邹忌说道。
“寡人现在就怕你这个相国,如果不同意你是不是又来擂谏鼓了。寡人带上她就是。”因齐笑道。
邹忌同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