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辛被行刑之后,邹忌、段干朋被吓得几晚上都没有睡着觉——那带血的肠子被一下子从下体之处拉出之场景,经常性的回荡在两人的脑海之中。尤其是邹忌,经常性地于半夜之中被抽肠之刑惊吓至醒。但是邹忌毕竟是聪明之人,与段干朋商议,两人再不提及此事。
邹忌作为齐这相国,还要进行第二轮变法。此时,中原诸国都将弭兵数年,这对于齐国而言是历行第二轮变法之大好时机。于吏治、于考核擢升、于国人纳粮、于奖战军功,邹忌也都向因齐提交了方案。
在邹忌在大力推行下,五都属全部将诸法令推行至各城各邑,齐国变法,又迎来了新一轮的高潮。也是此时之后,齐国之国人,再次富庶一方,列国均不能与之比。齐国之国库再次丰盈满溢。
话说庞涓被魏昂带走之后,田因齐要犒赏三军。因齐要求,犒赏方案具体由邹忌来制定。但是具体情况则需要找田忌与孙膑来商议。
但是,说来也怪,孙膑自打魏国归来之后,便一直不入朝堂,不见因齐。
因齐、田忌两人来到孙膑住所,一探究竟。因齐此时,已经感觉到了孙膑、田忌将武将与邹忌段干朋之文臣,如同冰炭一般不能相溶的情况了,但将与相不相和的现状,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因齐也没有再往心里去,只要将与相还在大面上是和气的,那就不存在什么问题。
拜为军师之后,孙膑接受了一套因齐赠予的院所。
院所不大,只有两进院,前院为接待客人所用,后院为书房与卧室。这处庭院,处于临淄城内东北角,地处偏僻,也算一个清静之处。门口亦无明显标识,孙膑更不设护卫——他相信这个世上若有害他之人,几个护卫根本不管用。这或许是经过一场大难之人早已对于自己的安危有了另外一种理解所致吧。
这所庭院之内,鸟语花香,别有一番风味。
因齐、田忌乘轺车来到孙膑府前,下了轺车,径直往孙膑府中进来。
孙膑自魏国带回来的侍女诚儿,见是齐君与大将军一同前来,有些恐慌,但跑到孙膑面前说,“先生,齐君与大将军来了。”
孙膑面无表情,只是吩咐了让诚儿煮茶以伺候。
因齐率先开了口,“军师于大战归来,如何不入朝议事了?是否是身体不适,寡人和将军来看军师了。”
“启禀我君,孙膑无事,只是不适应那朝堂上的鬼蜮伎俩与尔虞我诈,这庙堂之中,本来是和气一团,没承想却并非同心同德。或许是膑入世太浅之故,或许是膑本不属庙堂之人,于是便不想去朝堂了。望君上体察。”
田忌补充到,“军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至于那阻拦我等求救书的牟辛,君上已经处以了极刑,震慑了齐国朝野,相信自此之后,齐国庙堂之内便会同心同德,再也不可能会出现小人了。”
孙膑无奈地摇摇头,说到,“庙堂之政治,我孙膑感觉确实是玩不了的。一方面,大军在前面拼杀卖命、为国效力,却有可能因为后方援助不力而导致溃败。此次与魏国开战,虽然算灭了魏国数万兵力,也擒得了主将庞涓,但援军不到、粮草不行的事实,让一直让我后背发凉,值得庆幸的是,君上去了魏国,且与我等交流及时,若不如此,后果难以设想。”
因齐严肃地说到,“军师所言极是。然则,这便是政治,这便是治国。我是齐国之君,发现问题则能及时处理问题,发现佞奸之臣也能处以刑罚,但说实在的,我也并不能保证,齐国庙堂便永远没有奸佞小人出现。”
这时,诚儿把煮好的茶端了上来,孙膑请因齐与田忌饮茶。
田因齐继续说到,“军师是不是对于放行庞涓还有所芥蒂?”
孙膑慢慢将茶樽放下,“君上,实不相瞒,臣本已死之人,齐国救我一次,已然十分感激。至于复仇庞涓,我于桂陵之役之前,确实是想到了复仇,但是之于膑而言,帮齐国打仗,不会于国家公事之中报得私仇,只要能帮齐国打胜仗,那臣的价值就能体现出来,臣入鬼谷门所学知识便能运用出来。就此而论,庞涓是死是活,是放回还是被我手刃,都并不重要。此外,孙膑本为身残之人,所谓功名,亦是早已看破,此生纵然有功名可奔,于我而言,则可能也享受不了荣华。膑本为布衣,入鬼谷之门得以为士子,回齐国得到享尊位,臣已满足,但更重要的是做事,而非求得功名。此为膑之肺腑之声。望君上和忌将军理解。”
“如此来说,是军师不愿为齐国效力了吗?”因齐说到。
“实不相瞒,膑确实只想为学,若有可能,可入稷下学宫。膑先祖之《兵法十三篇》,膑虽已学通,但通过近年来之实战,又有了一些新的体会和理解,再加上先生鬼谷子之学问,膑想重新编著和修订一册《兵书》,届时会献于君上。”孙膑十分坦然地说到。
因齐说到,“当年孙武子向吴国献兵书,助吴国称霸数十年于天下,军师再将献兵书,此齐国之幸事。然则,如你如所,孙武子献兵书之后休学归齐,吴国也很快被越国灭国。寡人恳请军师,于战事发生之时再助齐国,如何?”因齐毕竟是敬拜士子之人,也是真心想让齐国成为天下霸主之人。
田忌补充到,“先生于齐国,不会相负;齐国亦不会负于先生。若齐国再有战事,忌恳请军师出兵助战。”田忌边说边抱拳以行礼。
膑见此状,感动异常,把自己已经平复了良久、一心只为学的心情又放到了一边,“这样吧,我会常驻临淄,平时无职务、只给以中大夫俸禄,若有战事,膑身体若还可以,便可出战。若身体不支,还望齐君不可强求。至于忌将军所讲的,膑自不会负齐国,但不求齐国负不负膑。仅此而已。”
“诚如此,甚好!”因齐心里有了底,只要有战争——孙膑仍然会成为齐国当之无二的军师。
因齐、田忌遂起身而走。
但是,孙膑毕竟是当世之大才,因齐自然不能亏待。因齐下令:每月均以厚禄奉之,超上大夫之遇;加派两名侍女,以照料孙膑之生活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