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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对不起

继连续一周的连绵阴雨后,京华市难得一遇有个艳阳天,天高云淡,碧空如洗,阳光仿佛新生般耀目。在此之前郊区实行棚户区改造,各处都在拆改建,适逢春天风大之时,即便设有防尘网,仍是有部分扬尘随风吹向市区内,那一阵天空灰烟瘴气,完全不比现在的天清气朗。

孩子户口一事托由温荇清办理好后,程万山一直未寻得合适机会好好登门拜谢,之后温家便被卷入舆论当中,更是不敢轻易去打扰。医院这里仍是隔三差五跑来一次,最近听说时向阳突然病得厉害,便和家里人抽出时间赶来医院里探望。

拎着大包小包营养品赶到地方时,却被告知重症监护病房不允许太多人进入,包括礼品这类“杂物”都不允许随便放置,程万山夫妻俩只能坐在病房外椅子上等候,或是隔层玻璃对着病床上的时向阳微笑挥手,看到一堆仪器围绕在这姑娘床头,一侧输液架上悬挂着各类点滴,诸多药液缓缓流淌进瘦小苍白的身体里,单只瞧见便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小小年纪怎么能遭受这种罪。”程万山说罢眼圈泛起红,恨不得能代其受苦一般。

“这种程度是不是就没有什么治头了?”陆雪梅一向心直口快,虽看在眼里也觉得心疼可怜见,毕竟是自己丈夫远亲,跟她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伤感之后很快从情绪中恢覆过来,“老程,你说再这么折腾……”

“别瞎说什么晦气话。”程万山忙拉人坐回椅子上,也幸亏玻璃隔音没被其他人听见,“现在向阳人还好好的,别提什么生啊死啊有没有希望之类的字眼,让小瑜听见了心里该有多不舒服。”

陆雪梅似也意识到话中不妥,瘪瘪嘴不再多言。

病房内隔着玻璃就能瞧见来人,时瑜不便让程万山夫妻俩多等,安抚妹妹说自己过会就回来,之后从房间内走出,远远看到两人坐在走廊座椅上,脚边堆放满各式礼品。

“堂叔婶子,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时瑜走近两人面前,将防护服拉开条小缝轻喘口气,“向阳她这里什么都有,吃不完就得浪费了,过会你和婶子把这些拿回家去,平时也给自己多补充补充营养。”

“瞧你这孩子说的,叔给向阳带点营养品怎么了,再说我们这把年纪基本都不怎么受补,吃下去作用也不大。”程万山说着忙从地上提起箱东西,“就像这箱蛋白粉,听销售员说是欧洲进口的,多补充蛋白质身体才能好得快,还有那盒补铁口服液,我想着向阳她不是贫血吗,总能用得到。”

“您和婶子能过来向阳就已经很高兴了。”感激的话总觉得说出口言轻,时瑜环顾眼四周,带着些歉意对两人说道:“监护病房里规定时间限制人数,也没有什么太方便的地方让你们歇息喝口茶水。”

程万山连连摆手,“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我和你婶子本来就是……”

“谢谢你,堂叔。”

听到这声道谢程万山稍有一怔,摸着头不好意思回答,“我听你电话里说向阳身体现在这种情况,想着你在医院里肯定会有很多忙事……如果有任何需要堂叔帮助的地方,你随时告诉我。”

说完又觉得话语有些苍白无力,以那位温姓老板的实力,不仅医疗设备专家团队,就连时向阳身边都安排专人二十四小时轮流照顾,哪还有他能搭手的地方。

听者入耳,心中不免熨烫,遇到程万山之前,时瑜从那些所谓亲戚身上尝到过各种人生百味,唯独没有温暖这个东西,遇到程万山之初,那时还以为他和过去这些人一样,后来的一切都在印证他猜错了。

或许是几夜难眠精神不济的缘故,时瑜这片刻有些发散神思,目光从程万山黝黑的脸上飘落去他鬓边,医院白炽灯灯光如昼,使得那些白发在他头上明晃晃尤其扎眼,衬得程万山愈发苍老,那张面孔也似久经沧桑。

“小瑜。”

被这一声呼喊惊得回过神,时瑜楞楞看向程万山,浅笑摇头,“没事的堂叔,这不是还有护工阿姨在,我都很少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那挺好,不是太忙就好。”程万山说话间两手交织紧握在一起,看看时瑜又低头瞄向地板,“这些天我看了……那些乌七八糟的新闻,别放在心上也别去管,一看那文章写的,简直胡说八道欺骗大众不是,我告诉你婶子和周围邻居是这群人瞎编乱造,你婶子也说他们为了赚钱泯灭良心,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就是。”陆雪梅应声附和,经由程万山刚刚那番说道点拨,这会话变得好听起来,“等向阳身体好些后,你带着她来我们家,婶子给你们做拿手好菜。”

或许程万山刻意对陆雪梅隐瞒了他和温荇清之间的关系,时瑜心知堂叔这么做是对他好,不落自己人什么闲话。

“知道了,堂叔婶子。”时瑜对两人微笑点头,“等向阳身体恢覆好以后,我一定会带着她去你们家,去吃婶子做的饭菜。”

相谈几句,程万山便说要回去,下午还需值班,走前坚持要把礼品留下,说上次乘了温荇清的便利,还没有来及好好感谢人帮忙,除了带给时向阳的东西外还有些好烟好酒,要是这些不肯收,他心里也不会过意得去。

时瑜勉为其难只好留下,送夫妻俩下楼之际却被程万山摇头拒绝。

“别送我们了,你穿这身衣服来来回回还要消毒替换,快回去吧。”程万山对人连连摆手拒绝,坚持不让时瑜送他们下楼。

身穿防护服确实多有不便,时瑜不再强求,站在原地目送两道背影互相搀扶着慢慢离去,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刚步入楼梯道口,程万山一不留神脚下踩空,身形一晃紧接着踉跄几步,险些将自己和陆雪梅一起带下楼梯。

陆雪梅当即惊呼出声拉住他胳膊,站稳后责怪看向人一眼,“你刚才在神游什么呢?万一真摔倒了咱俩得一起躺进医院里去。”

“没事……”程万山惊疑未定,但很快从这种状态中回过神来,“就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舒服不得劲。”一种莫名的,说不出口的心慌不安。

陆雪梅用手拍了拍他后背,轻声安慰道:“肯定会难受啊,毕竟那孩子病成现在这个样子,谁看到心里都会不舒服。”

并不止她说的这种感觉,程万山摇头叹口气,同陆雪梅一起继续往下走。

缓步踩过一个个台阶,下达最后一层时,莫名停下擡眼看向前方窗外,这样好的天气不免回想起过往年间的某一天,那时候,时瑜比这会还要矮上一头,程万山当时站在人群外,在想这孩子果真和小时候长得一样好看。

“振海啊振海。”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透过窗外在看其他,程万山嘴里念念有词,两眼满是哀恸,“如果在天有灵,多多保佑一下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吧。”——时瑜折回病房里时,阿姨正坐在时向阳床边椅子上,同人闲扯着几句家长里短,窗帘只掀开一角,从其间透进的一束光线正好打落在灰白墙壁上,倒给单调无趣的病房增添一丝活力与生机。

莫名头有些痛,时向阳本来困意正浓,看到哥哥进来努力提振些精神,睁大两只眼勉强压制住睡意。

“堂叔他们走了?”

“刚刚离开。”时瑜走过一把拉开窗帘,阳光顿如流水般倾泻而入,伸手掬起一把,暖意瞬时包裹住手掌。

“有几天都没见到他了……”这个他,一听即知说的是温荇清,也不知怎么,之前爱搭不理的人,时向阳这几天却格外上心,恨不得天天都要问询上一遍。

“公司里事情太多,抽不开身。”时瑜不免想起那张字条还有前几夜温存时的一吻,阳光炙烤过的皮肤轻轻贴附唇上,很接近於温荇清的温度。

病房里须臾沈默,时向阳歪过头看向窗边时瑜侧影,颀长清瘦,黑发青睐的翩翩少年,阳光似乎很眷顾他,光影环绕其周身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刚给温老板发过消息,他说现在一切都好……明后天应该就能回来医院。”说话间,时瑜眼底却尽显担忧,无论怎样问,温荇清的回答始终让人安心落意,这样反而让他更忍不住系念和多想。

“哥。”

能看出他嘴上说无事,可表现却不尽然。时向阳想要起身头却更加晕眩,今天自己似乎格外乏力,清醒不过片刻又继续犯起困,“去看看他吧。”

这几天明显瞧出时瑜魂不守舍,陪自己说话时情绪也显得比平常低落,心里一面对恋人担忧挂念,一面又对自己放心不下,不敢离开半步,实为一种煎熬。

“像他那种恨不得天天把你拴在身上当挂件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缺席,只能说明公司里的事确实有些棘手,让他不得不放下你去处理。”时向阳讲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好似比时瑜还要了解他几分,“所以哥,他现在可能比我更需要你。”

时瑜听她说出这些话不免诧异,好像面前这个妹妹被人掉过包一般,“你怎么对温老板这么关心了?”

“哪有,我这是在关心你好不好。”时向阳别过脸,愈发觉得头痛欲裂。

“你身体还没有恢覆完全,我怎么能放得下心离开?”时瑜说话间靠近病床,担心消毒液味道太过刺鼻,索性站离她远一些。

“我现在又没什么,再说还有阿姨护士医生,这么多人都在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紧压不适没让人瞧出什么端倪,时向阳睁开双疲惫的眼,笑了笑说,“我现在就想睡会,非探视时间你又不能待在病房里,趁这个机会快去快回不就好了。”

确实说得不无道理,医院不让探视的时候时瑜便会坐在病房外胡思乱想,平常都是温荇清跑来医院关照,现在他被事务所牵绊,理该自己抽空跑去一趟,哪怕呆不久天黑之前便回来,对於他二人来说都是种莫大安慰。

看出时瑜似有动摇,时向阳继续说道:“我可不想看到一个因思念而魂不守舍的哥哥。”

“我表现有那么明显吗?”时瑜意欲狡辩,却见时向阳连同阿姨一起点了点头,无奈叹声气,“知道了,等你睡着后我会过去。”

说完时瑜又不放心叮嘱道:“哪里有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阿姨和医生。”

“知道了。”时向阳眼波流转,冲他歪头一笑。

护士走来通知探视时间快要临近,病人需要好好休息。走出病房前,时瑜朝着妹妹的方向投去一眼,看到时向阳笑着挥手示意他快离去,继而目光落在房间窗外,雨后难得的晴天,碧空如洗,阳光倾洒在玻璃窗上,灿烂炳焕仿佛最纯洁的光束,耀眼得有些不真实。

“哎哥。”

时瑜转身离开之际,忽然被时向阳开口叫住。

“还有什么吩咐?”时瑜微笑回头,同时向阳四目相对。

自她生病后,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病床上的时向阳身体如此单薄,竟瘦到有些脱相,颧骨凸出眼底浮着一片青晕,和过往那个爱穿一身白裙,长发如丝绸般披散在背后,爱笑爱跳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我……我想喝白桃味的果汁。”时向阳撒娇恳求的语气,眼巴巴望向时瑜,“如果你能带来生煎包就更好了。”

放在之前自己或许会说这些东西不利於健康,要少吃,医生不建议等等之类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好等着,路上碰见了哥哥就给你买来。”

踏出病房时瑜便加快了脚步,想快点去见温荇清一面,又想快些折回呆在时向阳身边。

匆匆拦下辆出租告知司机师傅地点,时瑜端着手机坐在后座,这会暂时放下紧绷的神精,却觉出头重脚轻,似乎还有些晕眩感传过,心说一定是自己最近没休息好的原因,将身体靠在车门一侧调整个舒服姿势,按亮屏幕在想要不要给温荇清提前发个消息,告诉他自己正在去清远的路上,再过不多时就能见面了。

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时,听到司机师傅在前面不爽骂了句,“又堵车了。”

哪知天公不作美,刚驶进另外一条街道,便被眼前路段的壅塞挡住前行的道路,四周喇叭声接连不断,甚至有司机将头探出窗外查看情况,嘴上骂骂咧咧又将头缩回。

时瑜坐在后座看不清前方路段,抻长脖子好奇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学校区域。”司机闻言擡手给时瑜指了指前头,“前面有个新建的小学,今天不周三么,明知路段不好,这些家长还各个显摆开车接送学生,你说学校给统一配备坐校车多好,既公平还不让小孩有攀比心,这倒好,一上学放学不是堵车就是堵车,还不够给人添麻烦的……”

司机师傅怨声怨气一番吐槽,随后偏过头问到时瑜,“您着急赶路么客人?”

“也不算太着急……”时瑜只能这般回答,路况岂非人能掌握,也有部分原因是自己出来得太急,忘记现在正赶上放学下班的时间点。

回答完,低下头看眼手机屏幕上只编辑一半的信息,也不知这场交通堵塞会持续多久。

心神不定看着不断跳跃闪烁的光标,回想起妹妹今天种种表现,说不出哪里不对,想了想,又觉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的原因,什么都容易多想。

正欲删除内容关掉界面,突然弹出的电话让时瑜猛然怔楞了下,险些将手机脱手掉去座椅下方。

来电显示是医院护工阿姨,时瑜一颗心登时悬在喉咙口,手指僵硬一瞬急急划开电话接听,“怎么了阿姨?”

“时瑜……”阿姨的声音由电话里传出,几乎是带着哭腔把话说下去,“向阳她,她刚才还好好的……”

仿佛晴天霹雳,一道闷雷入耳,时瑜顿觉眼前一片花白,尖锐耳鸣在脑海中骤然响起,逐渐淹没车窗外此起彼伏的鸣笛。

后面没听清阿姨说了些什么,依稀只听见手术室之类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时瑜抓着手机贴附在耳边,两眼空洞定定看着前面白车后尾灯壳,艳丽的颜色如钝刀刺入双眼,让他想起上次见到时向阳被抢救时,身前衣服上满是鲜红淋漓的血,那一幕揉在眼里,至今挥散不去。

“这他娘的得堵到什么时候!”

司机一声骂让时瑜忍不住抖了个激灵,身体如同坠入冰窟般不断打着寒颤,尽量压制住颤抖,深吸一口气使声音显得正常,“师傅,能回去吗?”

“回哪去?”听后座客人稀里糊涂递出一句话,司机师傅转头询问,被面前男孩脸色吓了一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这也完全没法动弹呐……”

没待人说完,时瑜推开车门疯了一般扎进车流之中,脚一挨地便是狂奔,司机的叫喊声在身后远远传过,似乎在说今天怎会接到这种客人,这么晦气……

跌跌撞撞碰到不少缓慢前行的车辆,本来正因堵塞心情烦闷的车主见一不要命的在车流里横冲直撞,降下窗探出头便是破口大骂,“你不要命啦,这么急赶着去投胎……”

车流人群熙熙攘攘,时瑜好似听不见任何的嘈杂声音,大脑一片嗡鸣空白,完全顾不上还有几公里的路,只一个劲的往来的方向奔去。跑出堵车路段,却不见有什么出租车经过,无助看向每一辆过往轿车,人就像沈在水里窒息的,想要呼救却又发不出声音。

跑到筋疲力竭体力耗竭,时瑜终於不支,膝盖一软整个人摔去油柏路面上,膝盖掌心登时传来一阵刺痛,但痛哪比心焦,顾不得查看伤口怎样是不是破皮流血,一瘸一拐连走带跑,穿过小巷来至大街。

似乎是这种焦急狼狈的模样太过引人注目,街对面一个正开红三轮闲逛的大爷远远冲着他叫喊一声,“年轻人,要坐车吗?”

听到坐车,就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时瑜几乎三两步就穿过街对面,冲着窗口里的老大爷急急出声,“去京华一医吗?”

“去去去,只要是京华这片区存在的地方我都去。”

大爷冲人一挥手,时瑜在他说话的同时便已经钻进车内。

“从这里到医院至少得十块钱。”大爷边开车边谈价钱,红三轮倒车调头一气呵成,随后沿着街道飞快向前行驶,生怕人会反悔似的。

无所谓价钱高低,时瑜怔楞楞看向窗外急徐掠过的街景,一颗心惶惑不安,不敢想也不敢做任何的好或不好的猜测,上一次接到医院病危通知时,温荇清陪他等候在手术室外,那时还会寄托於希望不断祈祷妹妹能够平安度过,仅隔一周的时间再次收到她出事的消息,这时的自己仿若陷入深渊般顿感无力。

下意识想到温荇清,时瑜从窗外收回视线落在手机上,忽然才发现刚刚那一摔竟然使手机屏幕着了地,几次按下电源键都是黑屏,不止是手机,膝盖及两手掌心最为严重的地方都已经渗出血来,手心血迹斑斑,和着泥土灰尘洇在掌心纹路里,肮脏又醒目刺眼。

从车里远远望见医院的大门时,大爷说了句快到了,说好的十块钱一分都不能少。平日里偶和温荇清出门逛菜市,习惯在手机背后夹上几张小面额纸币,也幸好有这个习惯以不至於无钱给他。

下了车不顾两腿疼痛直往医院大楼里跑去,慌乱中险些撞在一个护士身上,时瑜这才堪堪停下脚步,只觉整个人身体都在不可遏制地发着颤,“人……人呢?”看到医生护士拦住人便问。

“什么人?”女护士见面前男孩一脸苍白惶恐,身上还有几处新鲜伤口在汨汨出血,“您需要去包扎一下吗?”

时瑜摇摇头踉踉跄跄继续往前走,跟失了魂似的,上次分明来过医院手术室,自己也知道要该往哪里去,二十度的秋天,额头后背全然浸透一层凉汗,哪怕后半程做在车上风吹一路,也未使得汗液挥发。

越靠近地方,身上的力气仿若被抽空一般,最后在写有“手术室”标牌的尽头看到护工阿姨的身影。

“阿姨……”

阿姨闻声转过头,看到时瑜情绪顿时绷不住,边说边不停擦眼泪,“刚刚向阳说自己有些头痛得厉害,想要睡会,我害怕出事就把护士找来,就那么几分钟……人就突然没意识了,枕头旁都是呕吐物……直到你离开那会她还是看不出什么异常的,我每天都会问她哪里不舒服哪里疼,她从来都是摇头说没事……这么好的姑娘,可一定不要出什么事。”

时瑜擡头望向亮起灯的“手术中”三个大字,顿感一阵无力蔓延四肢百骸,身形一晃得亏阿姨拉住才不至於摔倒。

见人手上腿上皆是一片血污,泥土混杂着血液黏附在伤口边缘,哪知来的路上又发生了什么,阿姨擦干眼泪,吩咐时瑜坐在椅子上等待,自己跑去找来护士,让人帮忙用消毒液之类帮他处理下伤口。

用以药棉蘸上碘酒,护士帮他擦拭伤口前轻声提醒,“可能会有些疼。”

“没关系。”

对人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时瑜垂眸落在自己伤口处,相比於皮外伤,时向阳所经历过的痛苦要比这些多上百倍千倍,自己又凭什么为这点伤痛喊疼。

替他简便包扎完,护士吩咐近日不要碰水便端着东西离开。时间分秒流逝,一分一秒如重千钧,偶有医生匆匆进出,时瑜想张嘴询问却怕耽搁下治疗,妄图从这些人神情或只言片语里瞧出一丝什么,但最终无果。

擡头紧盯着手术室外的灯,试图缓解一二心间焦虑,但浊重的心跳仿佛就在耳边,一声接一声跳过。直至灯灭的一瞬,时瑜几乎不可遏地弹起身体,在手术室大门打开的那瞬跌撞着走了过去。

“医生,她……”

刚张口突然就说不出话来,身体颤抖得厉害,时瑜一双眼紧盯在医生脸上,心中恳切希望着,一定会平安无事,一定会……

“病人本身存在血小板减少和凝血功能障碍,大量脑出血加速病情恶化……”医生看着那张脸上的希冀,不忍将目光偏过,对着时瑜缓缓低下了头,“对不起家属,我们尽力了。”

【作者有话说】

直接整合一章发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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