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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闹中宫

经过一日的照料,皇后醒了,见到宋琼在面前,她先是惊讶而后直掉泪,嘴里呜咽着“我的儿”。

“孩儿在呢。”宋琼确定母后只是伤寒后松了一口气,安慰她自己病好了,要母后也快些好才是。阿玖看见宋琼安心,自己也松快了些,看着她床前尽孝的身影,阿玖竟生出了倘若自己也病倒的想法,届时不知宋琼会怎么悉心照顾呢?罢了,身体康健,无病无灾才好——欧阳门主交代的箫,她得赶快找个机会交给皇后娘娘才是。

次日酉时,阿玖路过牖窗,听见墙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远远望去,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小心翼翼地向里探。

“沈凝?”她正奇怪沈凝怎么跑中宫来了,走近了发现女孩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半点不似平时的沈稳安静。阿玖想以她的性子,并不爱四处溜达,忽然出现在这儿莫不是凤阳阁出事了?遂问:“你怎么来了?可是凤阳阁……”

“不,不是。”她卷着衣角,低头嗫道:“阿玖姐姐,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沈凝朝她招了招手,阿玖凑过去。两人隔着牖窗说了好些话,眼看阿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跟抖了墨的雪似的一点点发灰。

“你说的都是真的?”阿玖感觉指尖在微微颤栗,不由握紧了拳头。

“千真万确!而且公主让我故意在你面前说解药在东宫,就是想姐姐去冒这个险。”

“……”

“不说她跟太子的恩怨斗争,单说她对姐姐。”沈凝哽咽:“姐姐与公主相识不过一年,而我已在凤阳阁有几年了,公主对凤阳阁里的每一位女子起初都是极好的,这都因为一张画像,而姐姐正是因为与画像相似而让公主带回来的呀!或许阿玖姐姐觉得你们之间有真情,但更多的一定是利益。随着有更相像的女子出现,她就会慢慢疏远,即使你不像之前的寻英和叶兰清一样……但最终也只剩下了利用而已……”

阿玖垂眸。

“沈凝实在不忍看到阿玖姐姐被蒙在鼓里,所以才尽数告知,阿玖姐姐若不信,明日辰时我们再会,我会把证据拿来。”沈凝信誓旦旦,阿玖看着她一脸真诚的样子,仿佛看见了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在劝诫,在愤懑。她一直强撑着逼自己不去想这个,却在旁人接二连三的轰炸下,防线终於崩塌。雪瓦红墙下,阿玖神色愈发落寞。

夜里,两人同躺在一张床上。阿玖辗转反侧,明明身子很沈却怎么也睡不着。宋琼察觉到她的失眠,於是将手搭上去。阿玖转头过去,只对上一双含情目,她凝眸良久,在宋琼嘴角印下一吻。公主笑笑,回她一吻。二人你来我往几次,眼看事情要更进一步地发展,阿玖偏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提了一嘴。

“你和十九……”

宋琼忽然变了脸色,掖了掖被子,躺回去:“我不想说这些。”

“哦,好。”

两人皆没了心情,背对彼此,各自睡去。

翌日。

阿玖来到昨日与沈凝约定的地方等候,昨日她说宋琼是故意引导太子得知自己的身世,可见其心不轨。阿玖倒好奇她会拿什么证据来。可是已过了约定的时候,迟迟未见沈凝身影。阿玖又等了一个时辰,依旧不见她来。

“还不来,难道出事了?”阿玖自言自语间,却见沈霜横冲进大门。

守卫本想拦她,却低估了这个莽撞丫头的力气,一个没抓紧,被沈霜溜了进去。沈霜进了中宫,也没乱跑,径直跪在殿前,一仰头,涕泗横流地扯着嗓子喊。

“我姐姐犯了什么错!公主殿下为什么要杀她?”

这一嗓子惊动了各处的宫人,在庭院打杂的驻足看,在屋里的便开了窗缝偷偷打量。除了凤阳阁的丫鬟小厮,其馀宫里的奴仆都闻道幼卿公主是个轻薄人命的,只是没人敢说,这头一回遇到个不要命的来揭露,都现了形,没一个不想看热闹。大胆的便上前去问沈霜在告什么状,巴不得从这莽丫头嘴里听出什么更动天的八卦来。

阿玖急忙赶到庭院,守卫正要把大喊大叫的沈霜赶走。阿玖见她嘴唇乌紫,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有点不敢相信这是活泼贪玩的沈霜。

庭院闹哄哄的不成样子,倒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担心打搅皇后娘娘养病,插着腰出来呵斥众人:“吵什么!想惊动娘娘和公主吗!来人,把那不要命的丫头给我掌嘴四十,扔出宫去!”正扫花坛雪的老婆子得了令,丢了笤帚就去抓沈霜衣襟。阿玖挡了几次,被老婆子一胳膊推开。最后沈霜被几人擒住,老婆子撸起袖子朝她走过去。

“慢着。”

就在婆子擡手要扇时,宋琼出现了。还看热闹的仆人皆埋下头去,生怕被注意到。老婆子伏身恭敬:“老身拜见公主。”

宋琼瞥她一眼,只居高临下看着沈霜。

“我哪里杀她了?”

“我姐姐尸体就在外面躺着,她走前说公主召见她,出去时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回来就成了冷冰冰的尸体,我知道,我们的命本就是公主救的。可是姐姐她素来安分守己,不曾做什么错事,总不能无缘无故要人性命罢!”原是她发现姐姐彻夜未归,外出寻找,却在墙角找到一具尸体。守夜的小太监说,他亲眼看见何年前后脚跟着沈凝进的凤阳阁。

“当时深夜,人本就少,为什么何年正好跟在我姐姐身后,明明她已经进了凤阳阁,却还是丢了性命?何年向来奉命行事,我敢问公主殿下,为何杀我姐姐?”

阿玖向门外眺望,宫门外竟真的躺着沈凝的尸身,可想沈霜是一路将姐姐从凤阳阁背到了中宫,就是想要个说法。凤阳阁离中宫不算近,天气严寒,走过来想必费了不少劲。阿玖想着让沈凝就这么躺在外头雪地里也不成样子,可让一具尸身进皇后娘娘的寝宫也不合礼仪,便只好吩咐人把她暂移去别处。

沈霜两颊被冻得通红,双腿发软到跪在雪地里的身子微微颤抖,却固执地挺直腰板。如此姐妹亲情,令人动容。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沈霜你先起来,雪地里太冷,别冻坏了身子。”阿玖走过去把她扶起来,然而沈霜铁了心要宋琼给说法,任凭阿玖怎么拉也不挪动,眼神直勾勾盯着宋琼。

“我不起,公主倘若不说清楚,我就死在这里!”

阿玖没辙,只好望向宋琼。宋琼淡淡地睥睨,并未作答。见她始终没否认,阿玖难以置信:“你真的杀了沈凝?”

“怎么了?”宋琼转头看阿玖,四目相对,脸上无半点懊悔:“她背叛我,还想挑拨离间你我的感情,难道不该罚?”

阿玖蹙眉:“罚?你这是罚吗?她不过说了几句话,你就要了她的命。是不是以后我们情谊淡了,我稍没顺你的意,你就直接把我丢进火里活活烧死?”

“我没这么说。”宋琼扭头。她走下台阶,平静地吩咐人把沈凝埋了,随后劝告沈霜自行离开皇宫,另谋生路。阿玖见她冷漠至此,心寒不已。她更为沈霜打抱不平:才十一二岁,没了亲人靠山,孤身一人如何谋生?

“十一二岁很小吗?为何谋生不能?”

阿玖护着沈霜,反呛她:“你自小惯着长大,自是不知外头谋生有多难。”

“很难吗?”

阿玖气得浑身发抖。

“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信了你这个冷心冷肠的人!”阿玖将被冻得半昏迷的沈霜搀扶起来:“我们走,我会安置好你和你姐姐的。”两人出了中宫。

宋琼目送二人背影,面上冷到骨子里。其馀的宫人头一次亲眼见到公主这般,皆吓得大气不敢出。宋琼扫视周围,似笑非笑:“我看方才之事,谁敢抖落出去。”仆人们快把头插进雪堆,也不敢擡一下眼。

就在众人哆嗦的时候,白竹适巧搀扶着青青来求见宋琼,刚进门就听见公主和阿玖姑娘吵架闹得不欢而散,两人不免骇了一跳,退了出去。白竹悄悄问青青还要进去吗,青青想了想——公主已大半月没唤她,还收走了佩剑,定是知晓了她的罪过。照公主的性子断不会轻饶她,方才自己已经暴露人前,若现在走了,只怕半点机会也没了。

青青便点头,与白竹一道进去。

正拿仆人撒气的宋琼瞟了一眼来人。

“你来做什么?”

青青只在她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恶人时见过这个眼神,一时背脊发寒:“我……属下知道对不起公主,特来请罪。”

“你有什么罪?”

“我,我辜负了公主的恩情……”

“恩情?”宋琼冷哼一声:“当初你父母卖你去青楼,我救了你,要你跟他们断绝关系,此后是生是死再无瓜葛,当时你怎么跟我保证的?我这些年待你不薄,如今你却为了一群跟你毫无瓜葛的人,反过来出卖我。”

“念在这些年的情义,我不杀你,你走罢。”

青青知道她说的“走”是要她从此离开皇宫,一刀两断的意思,脸色刹那苍白:“公主!我们主仆一场,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愿意留在凤阳阁做个粗使丫鬟,也请公主不要赶我走!”宋琼冷笑,只道凤阳阁里容不下吃蜂蜜还姜的叛徒,劝她快走。青青咬着牙长跪不起。见又一个喜欢跪的,公主恼了,骂道:“我早说过,背叛我之人,绝不再用!你在这儿跪着也没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背义忘恩,我非但没处治你,还准了你养伤,已经仁至义尽,再不走……”

宋琼再睇她一眼:“别逼我改主意。”

白竹见势不对,连忙去拉青青,附耳过去:“公主现在正在气头上,咱们先避一避。”青青还固执地跪着不动。白竹急得汗一阵阵冒,生怕此刻喜怒无常的宋琼真的下一道杀令,着急喊:“青青姐……”青青虽不愿相信公主会如此无情,但中宫终归是皇后娘娘的地盘,要是闹大了只怕会连累白竹。看着白竹担惊受怕,她也过意不去,於是狠心一闭眼,流下两道泪水,伏身磕了三个头。

“我柳青青,不忠不义,愿来世当牛做马,偿还公主今生恩情!”

闹剧结束后,宋琼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过了一会儿有宫女来送餐,一时紧张竟忘了敲门:“公主殿下……”很快,里面传来摔碗的声音,接着宋琼呵斥:“滚!全都滚!”送饭的宫女又端着碎掉的碗出来,抿着嘴,显然要哭了。

果不其然,在宫墙外的阿玖没一会儿就听到里头传来呜咽声。只是除了哭的宫女外,还有一个安慰她的。阿玖顺着牖窗斜望去,看见一个是这些日伺候宋琼的黄鹂,还有一个是皇后身边的丫鬟白雀。

“咱也不知今日遇上这样的事,接二连三,莫说公主,就是我都要烦死了。”

“你烦什么?我只怕公主就此记恨上我,若说平时忘了敲门摔了碗,皇后娘娘顶多责骂几句扣点工钱,可是今日我惹了幼卿公主,若是再有奴才丫头来闹,恐怕要先拿我开刀了!”

“这话怎么说?”

“你没听说吗?公主那意思就是不许我们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声张出去,可是今天那个丫头嗓门大,只怕是我们宫殿外头过路的也能听见,要是他们传了出去,却是我们里头的人遭殃,而头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了……”说着说着,黄鹂又开始抽泣。

“你说的有理,我只好为你祈祷了……”白雀叹息着,念起“阿弥陀佛”来。

阿玖魂不守舍地在水池边站了好一会儿,水面映出四四方方的天空,她和宋琼只隔着一道宫墙,却好似初见一般陌生。

她实不想和宋琼做相爱相杀的敌人,只想做在暖炉温酒中亲密无间的恋人。

可是现在,她们不得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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