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元宵
日子一点点过去, 转眼到了元宵节。
下午,汪艺雯去了医院,如往常般往花瓶里插了支鲜花, 而后坐在椅上陪路清宜说话。
说是聊天,实际上大多都是汪艺雯在说, 路清宜点头附和几句。
路清宜时常走神,待回神后抱歉地朝汪艺雯笑笑, 眉间的愁绪丝毫不减。
路清宜轻声问她:“雯姐,今天是元宵节,你不用回去和家人团聚吗?”
汪艺雯笑笑:“假期哪天都可以回去啊,今晚呢,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守着你,什么时候你伤好了我再回去。”
路清宜微微垂下眼,目光落在汪艺雯口袋里不停闪烁的手机上。
刚要说什么,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两人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一位清瘦俊秀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 手里提着两个保温食盒,汪艺雯一下子站起来了, 目瞪口呆道:“你怎么来了?!”
男人咧咧嘴, 冲她傻笑起来:“姐姐, 我可以进来吗?”
汪艺雯犹豫了几秒,看看路清宜,得到她同意后才朝男人点了点头:“你进来吧。”
“你不是说今天在老家陪爸妈吗?怎么会到这里来?爸妈都在家吗?他们知道也不说说你……”
“姐姐, 你别生气, 我来给你送汤圆。”男人找个地方坐下来,朝汪艺雯眨了眨眼睛, 又看了看病床上的路清宜,又好一笑:“小姐,请你也来吃些吧,我每样口味都做了两份。”
路清宜疑惑问:“雯姐,这位是你弟弟?”
汪艺雯叹口气:“他是我老公,比我小两岁。”
男人朝路清宜弯了弯腰:“你好。”
路清宜回以微笑:“你好。”
路清宜说完,汪艺雯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两人擡头,。对视一眼,扑哧一笑。
汪艺雯:“吃汤圆吧!”
路清宜:“好。”
汤圆是黑芝麻馅和花生馅的,软软糯糯的口感融化在唇齿里,落入胃里,暖暖和和的。
吃完,汪艺雯板起脸,转头朝男人严肃地说:“好了,吃完了,你赶紧回去。”
“姐姐,我才刚来呢。”男人委屈地补充说:“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汪艺雯低下头看着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和留言,揉了揉眉心,声音软了下来:“对不起啊,我没看到。”
男人心疼道:“姐姐,你刚怀孕,不要天天熬夜工作了,伤身体。”
怀孕?路清宜眼眸亮了亮,瞥见汪艺雯泛红的耳垂和吞吞吐吐的模样,眼眸漾出温笑:“雯姐,你怀孕了吗?”
汪艺雯长吸口气,无奈地说:“嗯,它来的太意外,我也是昨天身体不舒服去做了检查才知道的。”
“这是好事情,恭喜你呀,要做一位母亲了。”路清宜真诚祝贺道。
“嗯,谢谢。”汪艺雯点点头,手掌轻柔地放在腹部,眼眸多出几缕温柔。
路清宜看了看汪艺雯,又看了看男人,微笑着提议:“雯姐,要不你们就先回去吧,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汪艺雯动了动唇,刚要拒绝,路清宜又笑笑堵住她话口:“今天是团圆的日子,你的爸爸妈妈肯定希望你回家。而且,孕中需要好好休息,你放心,有任何事我都会发信息给你的,不用担心我。”
汪艺雯仍在犹豫,路清宜走下床,帮汪艺雯收拾好了包和文件,转身放到了男人的怀里。
“谢谢你送来的汤圆,请你照顾好雯姐,路上千万小心。”
“我会的。”男人露出感激的目光。
汪艺雯不好再说什么,走上前拍了拍路清宜的肩:“等我过完节,马上就过来。”
“嗯。”
……
门被轻轻关上。
病房的灯光白得晃眼,路清宜关了灯,拉开了窗帘。
一小簇烟花慢悠悠地飞上高空,“轰”地一声炸开。
路清宜趴在窗户上,仰头观瞻着被烟花照的五颜六色的天空,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烟花美丽极了。
如同磁吸石,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丶沈醉其中……
好像,能一直一直,永远注视着它……
漆黑如墨的杏眸,倒映着如梦如幻的光彩。
路清宜弯弯眉眼,忽然想起上一次看见这么美的烟花,还是和江同学共同度过元旦的那晚。
她许下了愿望,希望能和江同学永永远远在一起,始於初见,止於终老。
现在,还能实现得了吗?
路清宜朝玻璃窗轻轻呼出一口气,食指写了一个‘汀’字上去,她注视字迹好一会,又伸手在周围加了一圈又一圈,围成一个爱心的模样。
盯了好久,路清宜脸和耳朵逐渐烫了起来……
太过直白,嗯,还是擦掉好了。
热意氤氲着视线,路清宜抿抿唇,飞快将痕迹掩盖掉。
她一遍一遍写写画画,乐此不疲,开心极了。
烟花仍未停下,绚烂的火光照着她温柔的眉眼。
“江同学,元宵节快乐,就给你画一个小汤圆吧。”
“唔,这里画个小爱心吧。”
“为什么画小爱心,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路清宜将两人的名字写在了一起,她歪着头,轻轻一笑:“江同学,我永远不会放弃寻找你,如果你有必须要做的事,那我会在我们约定的大学里等着你回来。”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
伴随着烟花炸开的声响,刘晓芹怒气冲冲出现在病房里,她走上前,瞥见玻璃上的话语,眼底闪过浓烈的厌恶之色。
“我说你在哪儿呢,原来是在病房里和别人亲亲我我去了。”
闻言,路清宜收敛了笑容,声线毫无波澜:“这是医院,你别胡来。”
刘晓芹一屁股坐到床上,瞪着她:“怎么,我是你亲妈,想做什么还有谁能拦得住我吗?”
“很快就不是了。”路清宜淡淡道。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上大学的学费不用刘老师出,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都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刘老师,曾经我用了很长时间来确定你不需要我这个女儿,又用了很长时间确定,我其实根本不需要你这个母亲。今后,除了我必须要履行的赡养义务,其馀就当做陌生人相处吧。”
路清宜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女人。
刘晓芹听完,神情略微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她冲上前一把扯住路清宜的头发,撕心裂肺地哭喊道:“你和你爸一样,都不要我了!凭什么,是我把你生下来的……你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要跟你彻底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你不能这么对我……是我把你养大的!你快跟我回去!”
说着,刘晓芹把路清宜拖向走廊。
路清宜被揪住头发,头皮撕扯得发麻,她表情痛苦,想向走廊里的人求救。
已经是凌晨,值班的护士都在忙碌,有人看见这幕,想上去帮忙,被刘晓芹一个眼神止住了:“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你管什么闲事?”
“那也不能这么对孩子啊,孩子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未婚先孕,跟别人跑了,你还要问吗?”刘晓芹冷冷道。
那人闭了嘴,也不好说什么了。
……
为了防止有人再找上门来,刘晓芹在旧城区租了一间旧房子。
路清宜再一次被关了起来。
是间搁置杂物的储藏间。
漆黑的屋子,透不出一点光亮。
路清宜的手脚被绑了起来,扔进了这间小屋。
被困的几天里,刘晓芹会时不时进来打骂她,用的还是幼时的细竹条。
又过了一段时间,已经是学校的开学时间了。
按照正常流程,还有一个月,路清宜就可以出国读大学了。
只是,刘晓芹似乎不再执着於让路清宜读书给她挣面子,她一遍一遍地殴打着路清宜,期盼她能变乖,变听话,变成以前正常的女儿。
路清宜日渐沈默。
有时候,刘晓芹也会突然冲进来抱住路清宜大哭。
哭诉自己的不幸,哭诉丈夫出轨的无奈和不甘,哭诉大半辈子都喂了狗。
有时候,刘晓芹拿着一把水果刀冲进来,求路清宜让她彻底摆脱不幸的命运,形如疯癫。
“你很恨我吗?”
路清宜看着眼前可怜又可恨的女人,没有说话。
长久的沈默下,刘晓芹笑出了声音:“你很恨我吧?我现在失去了所有,我的丈夫,我的工作,我的女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路清宜双手举起,上前阻止,落下的刀尖顺着她的手掌划至手腕。
路清宜唇里溢出艰难的闷哼,手指不停地颤抖着。
殷红的血液,顺着细白的腕子落在地面。
路清宜内心蓦地产生起莫大的悲恸。
伤及筋骨,以后恐怕再难弹琴了。
刘晓芹放下刀,像被吓傻了:“怎么回事!小宜,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你是要弹钢琴的……你还要走向国际演奏台,你的手怎么能受伤呢?谁把你伤到了……你跟妈妈说好不好?”
刘晓芹忙拽起路清宜去了诊所,一路上紧张兮兮的,路清宜则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她隐约察觉到了,刘晓芹目前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经此一事,刘晓芹再也不会向从前一样拘着她了,至少,给了她和外界联系的手机。
路清宜给汪艺雯打去电话,沈默半晌,才说:“雯姐,你好好养胎,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很好,正在准备出国留学的手续。”
“以后我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对不起,这些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还有,谢谢你。”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