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眠
奇迹丶夺目丶震撼……
对宇宙的描绘，数不胜数。
其中云溯最认同的是“寂寥”两字。
从诞生至毁灭，一切消无声息。
黑幕卷轴上闪烁一点，唯一的记录正名。
於寂静中证实自己的存在。
冰川下，蛰伏千古的邪灵苏醒，一角足以让纪千峰失去理智。
琥珀石香信息素内敛温恭，於冰川下苏醒的邪灵撬开香韵外壳，沈积底蕴爆发，压迫感侵染。
纪千峰勇气溃败，底气全无。
陷於黑洞引力，身躯撕裂；溺於冰川极寒，神志脱离。
残存本能敲击大脑神经，纪千峰畏惧开口：
“舰长，这次意外我……”
“意外？”
眼底划过一丝寒意，意味不明。
“舰队宣言第三条是什么？”
“团结舰友，效丶效忠舰队。”
“纪千峰，这是第八代重甲车资料，你自己好好瞧瞧——蹬梯部分。”
右手轻压纸质资料，一手向前轻推，资料丝滑溜至桌角。
资料平整躺在桌角，它静候纪千峰查阅。
是资料，亦是审判书。
手旁那封并非离职信，更像是云溯为他量身定制的刑场。
“签。”
一声令下，审判落幕。
最后一笔拐出轨道，偏轨结束航程。
消息通知栏红光闪烁，备忘录提醒云溯今日安排。
首都星医院发来传讯。
【亲爱的云溯小姐，请您於明日下午前往医院检查。】
手指轻触腺体部分，烫烫鼓鼓的。
体检之事刻不容缓。
“杰克，”云溯按响通讯建，机械按键染上琥珀石香，自腺体生产由手指完成传递，“推掉我明日行程。”
“好的舰长，明日也没什么重要事情，都是些琐碎小事，我再帮您安排妥善。”
“还有，帮我找些发言稿，水平不用太高，不要太严肃……”
“您是说相对接地气些吗，舰长？”
接地气，不太符合云溯的预设。
“相对…活泼些。”
“好的舰长。”
光脑响起通话提醒，来电备注【方舟】。
挂断键闪烁，此则来电没有任何接通机会。
【方舟】名下的通话记录只有极少绿色接通。
【方舟：小溯，还是老样子呐。】
消息闪烁提醒。
【方舟：听说你要回首都星检查，不回家来看看吗？】
【方舟：你的母亲，可是很牵挂你。】
屏蔽操作止步於确认键，食指悬停在空中，再三犹豫下点击确定。
拨转出通讯录，上面共有两条置顶消息。
点击【母亲】。
【云溯：公务繁忙，有时间再聚。】
消失发送成功。
手动关闭光脑。
家呀……
云溯在抽屉下拿出一张合影。
母亲端坐在画面右侧，疲倦无神的双眼下是勉强挤出的微笑。
自己靠在母亲左侧，双目中并无专属孩童的烂漫天真，俯首凝视，倔强孤傲。
当时摄影师评价说，他好像看到了一头离群的年幼孤狼。
肩头被两只宽大的双手按住束缚。
那是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只是合影左上角被撕毁，见不得人脸。
“哪有什么家……”
身子不由得疲倦，脊梁松懈下，换靠背支撑全部。
“家，早就不在了。”
恒星光耀自云溯脸庞滑过，合影右下角又多了道折痕。
作战区士气大增，晚饭后他们找来直播画面集体观看回放。
先锋小队再次被北极光征服。
近身搞定两头成年异形，小光崽前途不可限量呐！
观影点并无北极光身影，收拾好一切后，她在补给点购置一些水果赶往医疗舱。
“亚瑟，我来看你啦！”
“小光崽你来啦！”
治疗室内堆满大大小小卡片丶果篮丶气球，还有并不常见的玩偶。
“哇，”北极光选了个空地放下果篮，这么多礼物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礼物，看，亚瑟，大家还是很关心你的！”
“托你的福小光崽，这些东西不都是舰友们送的，还有一些好心群众，哈哈，没想到自己会用这种方式出现在大众眼前，一个倒霉蛋。”
心酸借着玩笑讲出。
“亚瑟，要是我还能再强大些，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了，你的腿……”
“哈哈哈哈，光崽你在瞎说什么啊，”亚瑟从礼物堆中拿出一个苹果，他递给北极光说着，“你都近身处理掉两只异形了，还想怎么强？是我自己没有反应过来，这事不怪你们，去，帮我洗个苹果吃！”
接过亚瑟手中的苹果，北极光心中还是稍有不甘。
对呀，还想怎么强？
流水声漫过自己的思绪，苹果浮在水池上，右手摆弄苹果，让它在水池内翻滚旋转。
水纹涟漪扩散，影影绰绰间浮现出一张面孔。
怎么样也该像舰长那样吧……
s级精神力，独身深入暗之森击溃异形。
记忆拉拽，把自己拖进一片空白。
那里什么都没有，任凭自己创造。
额头丶眉目丶鼻梁……
自上而下，一块块拼凑出云溯容貌。
处於面容的最后一块拼图安放规整。
空白外，沾水手指缓缓擡升，不经意间接触下唇。
“！”
拼图碎裂，北极光踏出空白。
疯了疯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啊！！！
怎么会……
“一定是今天太贴近舰长了，一定是！”
苹果放在水池边，重新开水龙头，水温降至最低。
捧起一抔冷水往脸上泼去，稍微平静后才重回医疗室。
“怎么回事光崽，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有我的苹果……噢，偷吃了是吧？”亚瑟开玩笑道。
北极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两手空空赶回医疗室的，那颗苹果还孤零零放在水池旁等她带出呢！
“啊，我给忘了，亚瑟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苹果！”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北极光劝着自己。
不能一想到舰长就像丢了魂一样，也不能再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了！
“亚瑟哥，你的苹果，我刚刚顺便把皮削了，给！”
亚瑟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把苹果切成两块，和北极光平分共享。
“给，一人一半，闲着也是闲着，你有啥想看的电影吗？”
“嗯，我想想，《机甲朋克》怎么样？”
“好。”
《机甲朋克》是这几个月新上线的电影，讲得是半机甲形态的omega男主对抗异形的故事。
并非是北极光多想看这部电影，她只希望这部电影能让亚瑟更好的接受机械义肢。
电影共计三小时，看完电影时间已是晚间十点多。
“亚瑟，你好好休息啊，明天有时间我和姜叔一起来看你！”
“哈哈，好呀，我已经等不及带着我的义肢大杀四方了，真帅啊，芜湖！”
“芜湖！再见亚瑟！”
十点睡，这是北极光正常的入睡时间。
或许是今日经历太过奇幻，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丝毫没有任何睡意。
拉开小窗的遮阳板，自小窗向外了望宇宙。
舰员的休息室都为单间自带独卫，一张舒适太空床，书桌丶悬浮椅丶衣柜丶储物柜，这些是标配。
还有一些剩馀空间供舰员放些私人物品。
北极光有两大桶木制积木，书桌上还有她拼的城堡。
悬浮地球仪发着微光，照亮五彩城堡。
“啊，睡不着！”
脑袋里想的全是和云溯有关的事情。
“失眠，痛苦……”
点开腕机，右上角显示的是家里的时间。
上午九点。
【南不往：星，干啥呢？】
等了有六七分钟，没有任何回覆。
【南不往：暑假也不能天天赖床啊。】
找人聊天是没有任何希望了，现在的星舰正处凌晨一点多，除去工作人员，大部分舰员已经步入梦乡。
“唉，去模拟舱练练吧！”
还要变得更强些，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换好训练服，带好身份卡来到模拟舱。
“我看看，这次就试着单挑异形吧，健康的，没有受伤的异形……”
输入对战模拟信息，机器发出警告。
【警告：模拟场景不合理。是否继续？】
“是。”
【警告：为了您的安全，医疗伤员禁止使用模拟舱，如有疑问，请联系医护人员重新认证……】
后面字条还没有显示出，北极光直接按下叉号。
“模拟舱不能用，训练室总行吧！”
“光崽，训练室正在维修，明早才能完成维修，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
又一条退路被隔断，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北极光只好来到了望舱。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观赏宇宙。
说不定看着看着自己就困了。
从作战区赶往生活区。
计划是有效的，实施起却是严峻的。
路上，北极光遇到了自己的失眠原因。
“舰长好！”
“北极光？这么晚了，你这是？”
“报告舰长，我有些睡不着，想去了望舱看看宇宙，舰长您这是？”
云溯着装并非舰长服，也非舰队服。
一身黑白拼接长袖连衣裙，外套一件驼色大衣。
不像云溯平日在星舰上的搭配。
“和你一样，有些失眠，刚要回舰长室。”
“这样啊，那个，舰长，你平时失眠时会怎么解决，就是很奇怪，我今天晚上有些睡不了，脑子老是蹦出些应该忘掉的画面……”
说这些话时北极光总在躲闪云溯的目光，她该怎么描述，云溯就是自己失眠的原因呢？
“舰长我很佩服您，自己一人深入暗之森击退异形，就是，您真的很厉害……”
越说越乱，越说越抓不住重点。
画面？
云溯并未真正猜测到北极光失眠的原因，画面与后来提到的暗之森联系起。
独身遗留在荒芜之地，还要面对两只成体异形。
仔细想来，这种场景和自己曾经的经历还有些相似。
“lp。”
“抱歉舰长，您刚刚说什么？”
“失眠时我会靠lp，最起码可以平静下……”
光脑内部提醒云溯，飞船已经准备完毕，请在规定时间内登船。
“无论如何，我都不建议使用安眠安神药物，北极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嗯，我知道啦！谢谢舰长，舰长，晚安！”
已经转身赶路的云溯被那声“晚安”牵住。
她转身覆述道：“晚安。”
似安眠曲，低柔暖意。
谈论结束后，北极光并未进入了望舱，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专业模式搜索。
lp是啥？
“有限合夥人？这是什么意思？”
正巧，这时腕机响起通知音。
【最可爱的星宝：你不要羡慕一个有暑假的学生好吗？（垮起个小猫批脸）】
【南不往：我又不赖床，星，你知道“lp”是什么意思吗？】
【最可爱的星宝：lp不就是老婆的简称吗？咋了姐？有人占你便宜叫你老婆吗？】
【南不往：没没没，就是随便问问，我该睡觉啦晚安。】
【南不往：星宝你别睡了！地球时间都十点多了！】
【最可爱的星宝：我不管我就睡，你睡我也睡，再过段时间就开学了，再不睡就没机会了，晚安！】
lp是老婆的意思吗？
原来舰长是有老婆的吗？
心中多出一丝失落，眼神都暗淡了许多。
不过舰长今年已经25岁了，顶级alpha，有老婆也很正常吧。
让她脸红心跳的画面消散云烟，那处记忆开凿出的空白被大脑封锁。
可她依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平静入眠。
对呀，有自己爱的人在身边肯定会获得平静吧，而且舰长是位alpha，肯定会有与之匹配的omega。
能陪在舰长身边，肯定是位足够优秀的人吧……
身躯蜷缩在被子里，双手攥紧被角，仿佛这样就能停止胡思乱想。
“大脑，不要再胡思乱想啦，赶紧睡觉啦！”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北极光似乎忘记了，大脑它从不会出声，吵闹的，永远是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