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离别
学习结束已经是深夜, 光脑丶腕机重新开机，上面显示出几条未接通的讯息。
有几条是骚扰通讯，还有一条重点标注的特别关系来电。
“光崽, 最新上了部电影，要不要和大家一……”
“不用了十三月,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诶，怎么急急忙忙的, 这是做什么？”
她一溜烟跑回房舱，手指却在通讯建停住。
自己现在并不知晓溯溯在哪，这样冒然打过去，会影响她休息吧？
保险起见，北极光退而求其次, 点开对话框。
【北极光：溯溯，这几天你去哪了？】
随后便是煎熬的等候，仿佛陷入黑洞, 时间在无限蔓延。
很快，光脑传来通讯邀请。
“溯溯, 你没事吧？杰克说你请假了，这段时间我也联系不上你, 你去哪了？”
没有埋怨, 只是担心。
舰队工作总是这样, 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舰员是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
她努力搜寻着屏幕显示出的资料，瞧见场景还算安全后，悬着的心暂且落下。
“光崽, 不必担心我啦, 我不是你生命中的全部，我不在的时间你也要好好生活, 不是吗？”
“嘿嘿，话是这么说，但是哪有不在意的情侣啦…溯溯你怎么突然说这话，好奇怪的感觉。”
“没什么，只是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宇宙第一beta工作啊。”云溯清淡一笑，仿佛注定离别的故事也如这句玩闹般。
“光崽不是想知道我的故事吗？所以，我回家好好思考了一下，想着该如何同你讲述……”
“原来是这样吗？那溯溯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面对面听你讲那些，而不是对着这冷冰冰的屏幕。”
“12月31日之前都不会回去了，不过在首都星见面时，我可以和你讲清那些故事。还有，做好我的导游工作。”
“好耶，”欢呼完毕后，又是一段沈默，北极光撇撇嘴，可怜巴巴问道，“那12月31日之前都不能见面了吗？溯溯，今天才23号诶，还有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有些忙，不过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还可以电话联系，虽然我不一定第一时间接通，但看见之后我会立刻回电的。”
“嗯嗯，溯溯我也到休息时间啦，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哪，时间是怎样的，但是一定要注意休息哦！”
“好的。”
“嘿嘿，亲亲！”
“亲亲。”
通讯结束，云溯一脸严肃走出休息区，医护人员为她准备好防护服，新的检测即将开始。
“云溯少将，机器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云溯！”程娜气喘吁吁的跑来，她一脸严肃问道：“你确定要这样做，你平时服用mju物质已经算是冒险的事情了，现在直接往身体里注射，和mju物质共存，你疯了吗？”
“程娜医生，请你不要这样激动，”一旁的老教授劝道，“这也是云溯少将自己的选择。”
“我是mju物质的研究者之一，我有权利否定这一项决定！”说完就要拿起笔在反对那一栏签字。
“程娜——”云溯阻止她落笔。
“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但是我现在的身体素质并不允许我深入暗之森……”
“那你就在暗之森营地指挥啊，现场还有别人，不一定需要你再次进入，你……”
“程娜，我不知道我的身体还能承受多少浊气，你是mju物质的专家，你了解mju物质，但是你并不了解暗之森的环境。即便是我，也很难再次确定里面的环境。在那里，通讯是不被允许的，本初母体会影响那些。我需要亲自带队，这样才有机会培养出新的领队……”
“但是mju物质只是缓解你的浊气反应症状，身体对浊气不做反应的话，你很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一点不用给你担心，陈博士她们早就告诉过我了，这一战，为了帝国还有人民，我们必须胜利。”
“……”
泪水浸湿程娜双眼，她收好签字笔，神情覆杂走出舱内。
“怎么样，我说了，她不是那么好劝的……”
“但是陈博士，这件事情真的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吗？”
“我们都在贡献我们自己的力量去对抗异形，所有人都是团结的。我想云溯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我们也该清楚我们要面对什么。”陈博士递来一张纸巾，她安慰道，“有事确实要相信奇迹。”
实验还算顺利，三日无休止的调试，云溯的身体终於与那些mju物质共生。
除却身体上的准备，陪伴云溯已久的黑鲨号也需要做一定的改装。
强效灯重新安装，净化系统与自动判断系统都做了新的升级，最重要的生物密码再做改善，添加了云溯的omega信息素生物钥匙。
机甲调试又花了两日，时间一晃来到12月30日。
参观计划早已写好，只是在最后跨年倒计时那里，云溯犯了难。
她不知该如何写下最后一项，不知该如何画上句号。
光脑传来通讯提醒，是北极光打来的。
“溯溯，我已经办好请假处理了！明天就可以见面了！”
“嗯，我现在已经在首都星了，喏，你瞧，攻略写的很详细。”
“不错啊云导游，等等，这句话怎么这么奇怪，好像你要在线上给我讲解一样…”
“应该是和我的姓氏有关啦，那要不这样，我们一直开着通讯，那也算是线上讲解了。”
“咦——好奇怪，我才不要，但是你可以贴在我耳边偷偷讲，只让我一个人听见。”
“那样不更奇怪吗？”
“才不奇怪呢，我看电影中那些情侣都是这样诉说小秘密类，”话锋一转，北极光坏笑道，“哼哼~溯溯有没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呢？可不要让我自己发现哦。”
“没有哦，等明天到了，我就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光崽，等明天……”
云溯已经开始恍惚，她不知自己是如何平静地接下北极光的玩笑。
要留出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光崽。
这是云溯心底的声音。
要好好度过最后一天，要好好体验12月31日，要好好珍惜当下……
眼中推出小小涟漪，云溯假借弯腰捡物的名义，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
她没有起身，而是一手摸索着按掉桌上的开关。
“对不起光崽，对不起……”
我们就要分别。这是我无法告诉你的秘密……
“对不起……”
她两手托着额头，任由眼泪落下打湿桌面。
夜晚繁星闪烁，而自己就要飘至远方，远离自己的爱人，不知未来，不明生死。
【云溯：抱歉光崽，刚刚不小心误触开关了，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云溯：晚安。】
【北极光：嗯嗯，晚安好梦。】
通讯结束后的北极光抑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大脑，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不肯睡去。
自己好像从溯溯眼中瞧见了眼泪。
是错觉吗？
她攥紧被角，不敢仔细想去。
前段时间的失联，还有这场神秘的休假。
或许是审判大会压力太大了？还是溯溯家中出了什么问题？
“明天就能见面了，不要乱想了……”
带着这份期盼，北极光沈沈睡去。
翌日，北极光拿好自己的请假条，风风火火坐上通往首都星的列车。
与之同行的还有身为证人的陆一侍。
“最近身体还好吗？”北极光问道，脸上是克制不住的兴奋。
“可以，帝国的医疗设施很先进，而且，这段时间有黛比的照顾，我觉得自己恢覆的不错。完全可以控诉反叛军的恶行。”陆一侍回道，脸上再无之前的伪善，她向后靠去，沈沈说道：“一切都结束啦，我终於可以，步入正常的生活了。”
“是嘞，我们都可以步入正常生活啦……”
飞船启动，满载名为希望的众人。
踏入首都星后，陆一侍等人被法院的工作人员带走，北极光则是拉着行李箱，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溯溯！”
她带着行李箱，挤出奔流的人群，奔向自己的心心念念。
“真好啊，是熟悉的感觉。”她抱紧云溯，像猫猫般狠狠蹭着。
“好了光崽，我们走吧，审判会我可要提前到的哦~”
“嗯嗯。”她轻吻云溯脸颊道：“走吧，舰长可不能迟到哦~”
审判会议要比云溯计划的时间长，她未能料到会有来自宇宙各地的人前来控诉。
本以为审判会议会在中午结束，结果一切计划都泡了汤。休息时她找到北极光，将手中的攻略交给对方。
“光崽，我看审判大会还会有段时间，你要是不愿待下去的话，可以跟着我写的攻略先去逛逛……”
“不用啦，溯溯才是辛苦的那一位呢。而且没有你的旅行，也没有那么有趣。我想在这里待着，一是因为可以看见你，二是因为，看见这些前来指认的人，我觉得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为了保护人民还有帝国。”
这句话好似一剂猛药，沈重刺激云溯的神经。
“是啊，为了保护人民和帝国，光崽也是这样想的吧。”
“对啊。哦，休息时间就要结束了，溯溯快进去吧！”
“嗯。”
她不舍地松开北极光温暖的双手，最后一回眸，重铸精神走入。
会议结束时，恒星已经落下。
云溯看了一眼时间，19:34。
还有不到五小时的时间。
“溯溯，溯溯？”
北极光的呼唤将云溯拉回现实。
“溯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光崽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
“好像不是很饿，对了溯溯，我们去逛祈福街吧，我看你的攻略里有写那个地方，里面有条小吃街，我们逛饿了可以直接去那里，而且而且，那里还有钟呢，我们可以在那里进行跨年倒数，还有新年许愿！”
“好啊，那我们开始行动。”
到达祈福街，已是晚上8:12分。
恰逢假期时日，为避免交通事故，首都星的主干道路皆开起了限速模式。
速度慢，外加堵车，路上难免耗费些时间。
“溯溯，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一起坐飞车吗？”
“记得，怎么了？”
怕北极光冷，云溯引领着，将握在一起的手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其实那一晚我很害怕，我怕自己‘趁火打劫’的告白，怕溯溯会拒绝我，又怕溯溯因为生理期冲动接受我，更害怕，那晚发生的事情会让我对溯溯，有所改观……”
“那结果呢？我有没有让光崽失望呢？”
“没有哦，我所担心的坏事，一件都没有发生！”
北极光贴近云溯，她看向路边的摊点问道：“溯溯，那个就是首都星特产，脆皮果吗？”
“是的，但那个东西就和香菜一样，有的人很爱吃，有的人是一点都吃不得。”
“也是基因选择问题吗？”
“这一点啊，科学界还没有定论，怎么样，想尝尝吗？”
问着，云溯已经带着北极光来到摊点前。
“诶，两位美女，来点脆皮果？”
北极光的左手从云溯口袋内取出，她牵着云溯来到小摊边上讲道：“溯溯，不用啦，我还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吃那个脆皮果呢，万一我不爱吃，就浪费粮食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而且，没事啦，我可以吃那些，如果你不喜欢吃，我负责吃光，绝不浪费粮食。”
“那，好吧。”
事实正如北极光所想，她并不能接受脆皮果的味道。
“有股奇怪的线条的味道……”
外人听来或许会感觉奇怪，但是云溯却称赞道：“可能光崽将它的条纹误当作味道反应了，很棒的通感能力呢。”
“唔……肚子有点饿了，溯溯，我们找一家店用餐吧，总不能饿着肚子跨年吧。”
“嗯。”
不是多么高档的餐厅，只是些普通家常菜。
平淡的餐馆内挤满了人，大家畅想着美好的未来，畅谈统一后的帝国会如何伟大。
越是灯火阑珊，越令云溯感到心颤。
在这里，只有她一人了解本初母体覆苏的事实，只有她一人将要与爱侣分别。
或许自己就要被名为死亡的家夥割走，但，云溯想道，那时她可以很自豪的像死神宣称，她这一辈子过的不算差，她体会到了真爱的美好，这是再多毁灭都难以抹杀的存在。
“溯溯，”北极光放下菜单，“你现在可以同我讲述你的故事了吗？有关你的秘密，你过去的秘密。”
“好呀，那光崽要自己听好哦。”
“嗯。”
故事徐徐展开，云溯说，她真好与北极光相反，她有一段美好的童年。
“但那一切，都随着妈妈一起进入了墓穴……”
其它桌上都是有说有笑的欢庆，都是你来我往的祝福。
只有北极光这一桌，这里的气氛是压抑的。
待云溯的故事讲完，北极光的眼内早被泪水湿润，她换了位置，坐到云溯身边。
“溯溯，如果你愿意的话，元旦假期，你可以来我们家，或许不能弥补你小时候的缺憾，但我还是想让你体会一下家的美好……”
云溯依靠在北极光的肩头，她小声回道：“嗯。”却将自己的心底话藏起。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同你一起组成家庭。
但是她没能讲出，她没有再做任何承诺。
仿生人端来热腾腾的饭菜，云溯坐正身体讲道：“吃饭吧光崽，以后也好好吃饭，按时作息哦。”
“嗯，但比起我，溯溯才更应该注意这些吧，要不这样溯溯，我们互相监督好不好？”
云溯只是笑笑，没有正面回答。
北极光也没有多想，注意力更是被桌上的餐点吸引。
“哇，溯溯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我看看它叫啥名……”
这次用餐还算愉快。
离开餐厅后，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人群多已回家，或是涌入祈福街，准备新年倒计时。
“溯溯，我已经注意到了，整个用餐时间，你一直在偷看腕机……”
“这个，这是因为……”
“溯溯，你是在等待新年倒计时吧！我看你一直在看时间，还有个23:59分的闹钟，是不是，是不是”
一种无力感将云溯压垮，惨淡的真相不足以匹敌北极光的期待模样。
云溯挤出笑容，强撑愉悦道：“是的，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光崽的眼睛呀。”
“哼哼，溯溯别担心啦，我们还来得及，你看，我们离祈福街不远，而且还有二十分钟嘞，时间完全足够。”
“是啊，时间完全足够。”说这话时，云溯明显没有底气，但北极光错将它当作担忧。
她拉住云溯，贴近云溯的耳朵说道：“告诉溯溯一个秘密，其实我有做攻略哦，这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祈福街，溯溯不用担心啦。”
说完，她牵起云溯的手，信心满满奔向目标。
正如北极光所说，那是一条近路，两人甚至占据了中心位置，完全可以看清眼前的铜钟。
“看吧溯溯，还有八分钟的时间呢，这些时间足够了。”
“嗯。”
还有八分钟，可云溯还未想好该怎么结束。
“光崽，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新年愿望，当然有啦，我的愿望是…不，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等人们开始倒数的时候，我们一起闭紧双眼许下愿望怎么样？”
“好呀好呀，既然有新的愿望要许下了，那我可以好奇的问一问，溯溯上次的愿望是什么呢？就是我们在莫非尔星许的愿望，我说，只能和自己有关的愿望。”
“那个愿望吗？”
云溯甚至想来一场时空穿越，回到当时许愿的场景，在那时便告诉北极光自己心里的情感。
那样的话，说不定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会长些。
“对，这样吧溯溯，还是我先说。我当时许愿，我希望我的心上人，也就是溯溯啦，我希望我的心上人可以平安顺遂。”
“这愿望和自己有关吗？”云溯问道，又偷偷看了眼时间。
还有六分钟。
“当然算啦，因为溯溯平安顺遂的话，我也会开心的，所以，这个愿望还是和自己有关的。溯溯的愿望是什么呢？”
“希望我的舰员们都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等等，溯溯，你这个愿望才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了，光崽，我可是舰长诶，舰员们开心，我的舰队自然也会有所提升。难道不是吗，我最勇敢的舰员？”
还有五分钟。
夜空中已经升起烟花，光亮照明广场街道，人群仰视着绚丽的烟火。
烟火瑰丽灿烂，人群鼎沸悸动，而她们的眼中却只有彼此。
烟火只起到了照明作用，让她们更能看清彼此的脸庞。
当云溯吻向北极光的柔软的唇瓣时，一阵惊呼声传来，人群惊呼最绚丽的烟火瀑布自空中呈现。
她们无视外界的喧扰，於自己的世界内拥吻。
时间，还剩一分钟。
“溯溯，还有一分钟。”
“嗯。”
人群挥动着旗帜彩带，憧憬着新的一年，构想着新的一年该如何度过。
云溯自己却再无时间可以掠夺，她痴痴望着北极光，意要记住所有细节，即便她早就可以在心中刻画出对方的模样。
时间，开始倒数。
“溯溯丶溯溯，要开始许愿啦！”
北极光闭上眼睛，开始认真许愿，耳畔传来人群的倒数声。
“10！”
云溯静静注视着北极光，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9！”
天空滑过一道流星，云溯缓慢撤步。
“8！”
又有烟花升起，巨大的声响惊动北极光，她被吓得身子一动，云溯则是阻止伸出的双手，继续抽离。
“7！”
新的游客填补云溯留下的空位置。
“6！”
云溯见北极光消失在人群中，她抽身离去，寒气割下她不安的泪水，刺痛她酸楚的鼻腔。
北极光…再见。
这是她的许愿，是她答应对方，许下的愿望。
五秒钟，足够北极光许下心愿。
五秒钟，也足够云溯悄声离去。
北极光的样子是轻松的，唇角是勾起的样子，幸福托举着它们，难以落下。
即刻，她跟随着人群一起倒数。
“5！4！”
这次倒数是饱含期待的。她想道。
“3！2！”
睁开眼睛，便会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云溯。她如此猜测道。
“1！”
她睁开眼睛，随着钟声向身旁人讲道：“新年快乐溯……”
惊恐取代幸福的笑，北极光应激后撤，手误无措地向四周望去。
这里全是激动的面孔，没有一个是她所熟悉的。
“溯溯，你在哪——”
上升的烟花盖过她的声音。
童年的恐惧再次袭来。
小时，枝知姐也是这样。
睁开眼后，眼前再无深爱之人，留给自己的，只剩被异形残杀过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