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幻视
在云溯面前, 北极光可以卸下自己的伪装。
她心底清楚，这句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世上从未有过意料之外的询问, 更不会有情理之外的请求。
答案悄悄发芽，北极光颇为自然开启屏幕, 她拉来云溯启动生物锁。
“不想，”北极光如实回答, 大脑却已自动归纳其文档，“溯溯应该还记得我说的话吧，有关社团的经历……我不喜欢这些工作，但是我想和溯溯待在一起，可以帮上忙的那种, 所以，没什么，我愿意整理这些！”
“光崽, 其实，你还有别的任务可以做, 如果……”
“就这些啦，嗯…看起来溯溯是真的不知道怎样归纳这些东西呢…我们就各司其职, 完美的完成任务！”
拗不过对方, 云溯略带歉意离开, 为了更贴北极光的愿望，她特意重启一张座椅，於北极光对面入座。
两人只隔一张薄薄的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 暗之森向来没有时间之说。
光是人类信赖的夥伴, 更是人类寻觅时间的罗盘，失去光, 便是失去熟悉的基础，失去时空。
基地的设施不比舰队完善，有些灯光变化还需手工调整。
中间云溯离开两次，北极光离开一次。
“溯溯，你来瞧瞧，这些应该合适。”
“好。”
检查无误，三言两语将情况讲明，至於用了多长时间提炼总结，只有北极光一人了解。
在熟知事件情况下，北极光才可将事情精炼准确，这次整理不单是协助云溯，站在自己的角度，她也可认真了解暗之森的情况。
情况不如她想的乐观。
与上次暗之森事件比起，这次的任务明显艰巨。
谁都不能确定本初母体是什么情况，冒然进取的代价又是如何，浊气与异形是否会扩张。
这些都是谜，电脑计算出胜利几率，只有百分之五。
云溯上次的经历已称得上是奇迹，即便是奇迹，也只是逼本初母体陷入沈睡。
沈睡的代价是昂贵的，数不清的勇士丧生於此，沈睡的时间是短暂的，短到无法做完一场安逸的梦。
“溯溯。”
“嗯？怎么了吗？”
“这次任务，我想问一下，就是……”
话语戛然而止，北极光右手扶向胸口，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攥住了她的心脏，如针扎火烧，那是一种冲破神经的痛，难以用言语形容。
“光崽，你怎么了？光崽！？”
身体的不适不会因的言语关切而亡，它赐予受难者勇气，支撑她咬牙度过难关。
“中控中控，帮我联系医生，快些！”
“不，不用了溯溯……”
北极光晃动着擡起左手，她阻止云溯连通中控，吃力讲道：“停下溯溯，有什么东西，身体…想要告诉我什么……”
“不行，现在情况特殊，不能——”
一则急通占线，那是亡灵小队的通讯。
“队长，浊气和尘团大量汇集，我们现在不清前路，请您下达指示。”
尘团，这是暗之森内特有的系统，科学家分析，它们是本初母体的排泄物，它们会降低辨识度，吞噬人类已知的所有定位技术。
只能通过旁观者指路，这是唯一的脱险方式。
“溯溯，你…你打开方位图。”北极光的语气有所平静，气息暂且舒缓，她的身体已经找到方法与那些疼痛共存。
“你…好。”
云溯选择相信北极光。
“珍妮弗，你们可以听到吗？”北极光问道，她自地图中寻找方位坐标。
“北极光？我们可以听到，队长呢？”
“这次指挥交给北极光。”云溯说道，一手轻搭在北极光肩头，赐予她忠心与信任。
“是队长，北极光，请你为我们下达命令。”
“好，首先请你们按着心中所想规划出载具前进方向，我们暂且统一方向。”
“是。”
首部操作无错。
“好，现在，以你们为准，向着南方前进。”
“收到。”
瞧清前进方向后，云溯不禁发出疑问：“光崽，你确定是南方吗？载具前进的方向，分明是远离出口的，那里更是远离基地……”
“抱歉溯溯，我现在无法同你解释，我需要集中精神……”
北极光的视角与云溯不同，她可以瞧见眼前疑惑的面庞丶闪烁的光点，她也可瞧见一模糊视角。
那份视角极为广阔，在那里，创世之柱都显得渺小。
她能瞧模糊的基地，前进的载具，以及载具内，忽明忽暗的队员身影。
心底的声音告诉自己，载具必须在此视线内淡出，这样才算得上安全，这样才算得上撤离。
在那出视角中，尘团不再是阻碍，它更像是动物的胡须丶触角，为自己提供新的，与世界链接的方式。
“现在，向东——”
“继续向南——然后，行到坡底。”
“什么？”珍妮弗等显然不懂北极光的指令。
“北极光，我们再确定一下，你是说躲到这处地坑中吗？”
“是的，快些。”北极光催促道，虽然不知这一视角从何而来，可她确定，这个视角在搜寻载具，搜寻载具中的活体。
“走吧各位。”长掣作为驾驶员没有任何异议，况且现在也不可能撤退，他只能按照北极光的指路，长驱直入。
终於，那一朦胧视线不再展现，视线内再无载具身影。
“亡灵小队，你们还能听见吗？”云溯接过北极光的麦克，她问道。
“是的队长，现在我们该怎么…等等，尘团退下了？”
“尘团？它们……”
屏幕记录显示，本次尘团持续时间为四十六分钟。
这样短时间的尘团，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亡灵小队，按导航显示归队。”
“是队长。”
长掣看着导航路线，半开玩笑道：“还需原路返回，早知尘团会消失，还不如在原地等候。”
通讯还在进行，这句话同步传到二人耳中。
云溯没有去瞧北极光，她心中正在反思。
是不是自己太过信任北极光了，有些将私人情感带入工作？
她无法评价北极光的指挥，在北极光的指挥下，载具既没有靠近基地，更没有靠近入口。
路线反而离基地越来越远。
“光崽，你的身体还好吗？”
“可以了。”这次北极光才是真正的平静下，朦胧景象消失时，她的心脏才恢覆正常。
“光崽，你知道的，有时浊气侵蚀会影响我们的理智，”再三犹豫后，云溯平淡讲出，“刚刚你的指挥，是？”
北极光没有被问恼，她也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看到的场景，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的视角，连接到自己身上。
“事情很特殊，溯溯，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就好像，好像我能看到外面的场景，有什么东西在观察着我们的基地，那个东西同样的在寻找着载具。
如果按照正常的导航路线前进，也就是我们屏幕上标注的这些，我视角中的画面会越来越清晰，那个东西绝对会拦下载具。大家，大家会有生命危险！”
解释越来越玄乎，云溯不能从中提炼出可以理解的信息，於是乎，她很自然的认为北极光仍受浊气影响。
但是这便会引出新的问题，在浊气影响下，光崽又是怎样出色完成文书工作的呢？
自相矛盾点出现，它们蜷缩在角落，因胆怯而不敢举起双手，它静静地躲在一角，等待云溯将自己拾起，给予它完美答案。
“这个……”北极光不知如何解释，她焦虑摆弄手指，思考着该如何说服云溯。
让她相信自己不是受浊气影响，让她相信自己真的瞧见了什么东西，而不是受浊气的影响，幻想所制。
亡灵小队归队后，更是对此颇有探讨，外勤几人不理解北极光的指挥，也不理解云溯为何要令北极光指挥。
北极光在测试中险些癫狂，让这样的北极光指挥，显然不是什么正确之举。
晚饭后，珍妮弗特地叫住云溯，就此次事件提出自己的观点。
“队长，我们清楚你曾是北极光的舰长，你信任她，熟悉她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光崽或许熟悉第三舰队的任务，并不一定清楚我们的任务，更何况她在浊气测试中已然收到了影响，我们都看见了，她是怎样被送进恢覆舱的…
好在这次任务没有伤亡，尘团它也很奇特的消散了，或许是本初母体刚刚恢覆，没有足够的能力产生尘团。
有关这次任务，我们几人都认为是不理智的，队长，我们无意冒犯，只是这次真的……”
“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错，抱歉。是我的错误判断，险些将大家推入危险之境。”云溯诚恳致歉，她愿意相信北极光，愿意相信北极光所说的幻视。
只是，她是队长，要对小队负责，要对帝国负责。
在没有明显的证据之前，她没有打算公布北极光的所言所语，即——北极光口中的幻视。
“没关系队长，毕竟这个地方挺令人抓狂的。”
接下来是交接任务，两人的交谈还在继续，躲在远处的北极光哑口无声，她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护，也不知如何为云溯辩护。
毕竟，那片幻视，怎样看来都像是浊气侵扰产生的幻觉。
可那幻觉又是那样的活跃，那样的真实，她敢保证，自己看到的绝非臆想。
难就难在描述与证明上。
自己应如何证明幻视的存在？证明自己不是臆想，证明溯溯的决策没有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