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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2 章

元念卿来到正堂的时候已经有一位白发老者负手伫立其中。

对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正是当初那位在芦花村赠予他桃李的丁爷爷,亦是一代名师丁善修。只不过此时丁善修已经不是短衣农夫打扮,而是换上儒巾襕衫,态度也不覆那时的轻松诙谐。

丁善修虽然认出他,但仍然拱手行礼道:“老夫丁善修,拜见幽王殿下。”

“丁先生快免礼。”他连忙将人扶起,“不知您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说来惭愧……”丁善修开门见山道,“其实老夫今天是来探您的口风。”

此语一处,他心中有了几分计较:“可是受人所托?”

“果然瞒不过殿下。”丁善修并不隐瞒,“老夫突然前来打扰,确实是受人所托,不过於私也想再见您一面。”

他点点头,将人请到上座,待到茶水备齐遣走下仆,才开口道:“我也想再见您一面,只可惜有负您的期望,还没能让杨学士一案大白天下。”

“老夫知道殿下已经尽力了,不然也不会有之后的韩敬斩首示众,胡瑾瑭一病不起。”

他显出意外:“这些都传到您耳朵里了?”

丁善修含笑道:“要知道如今的幽州官员可是谈殿下色变,老夫又岂会不知?”

“您该不会也准备替他们找我算账?”

“我正愁没人教训他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随后两人互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这么一笑,正堂内一扫拘束,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丁善修回忆初遇情景,忍不住感慨道:“当时老夫真没想到那个小道士就是殿下,直到听说胡瑾瑭去乌潭监斩韩敬,才想到殿下的身份,也终於明白圣上为何器重您。”

“承蒙圣上厚爱……不过也是因为眼下朝中人心涣散,很多事无法安心托福。”

丁善修了然道:“这已经是朝廷顽疾,从先帝开始便是这幅模样。”

竟然从先帝开始就是这样?元念卿还是第一次听说。

“朝中症结在於党争,而这种局面是先帝一手造成。”

这些陈年旧事几乎没有人提起,丁善修作为亲历者,一定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细节。他赶紧道:“还请先生详细说说。”

“先帝能够承袭大统,其实是得到了元氏宗族的强力支持。为此他不仅娶了自己的表妹,还将朝中要职都交与宗族成员,此举助他帝位稳固,但也为日后埋下了祸根。”

他能想象到这么做的后果,就如同如今的幽州派系官员一般,元氏宗族也曾牢牢把持朝政。

丁善修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没过多久,朝中大局便被宗亲把持,甚至屡次有人违背诏令,视先帝於无物。”

“先帝没有惩戒他们?”

“一个人违令可以惩戒以儆效尤,可人一多反而变得习以为常。而且那些人同为宗亲互相包庇,就如同当今朝中一样,有些诏令根本出不了大殿。”

确实是似曾相识的局面,但也产生另一个问题:“既然元氏宗亲势力滔天,为何后来又让幽州官员得势?”

“先帝并不甘愿受制於人,也曾试图扭转局面,只可惜他选了一条取巧的捷径,就是扶持另一个亲近派系,让两者互相争斗。”

他明白过来:“也就是说先帝亲手扶植了林文亭这一派幽州官员?”

丁善修点点头:“不仅如此,他还选召了林文亭的三女入宫,也就是当今太后,用来制衡原配蔡皇后。”

制衡原配这点令他大为不解:“为什么先帝还要对自己的原配设防?”

丁善修叹气道:“先帝是个风流多情之人,然而蔡皇后善妒,所出子女又都心智不全,无法承袭大统,於是后宫死於非命的宫女嫔妃众多,其中……不乏已经怀有身孕的。”

这和他所闻有些出入:“可是我听说曾经有位深得人心的懿德太子,难道他不是蔡皇后所出?”

“不是,他是另一位嫔妃所出,那位后妃死於难产,蔡皇后便将婴孩抱养过来。”提到懿德太子,丁善修也是一脸惋惜,“懿德太子确实是贤德之人,不过他太过心慈手软,最后也没能逃出你死我活的后宫争斗。”

他大为震惊:“当时的后宫争斗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先帝在册的子女有十九人,但长到成年的只有六人,夭折的十三名子女之中,也有太后的一子一女。”

“太后也有一子一女夭折?!”

“老夫不敢妄言这些夭折的先帝子嗣都与蔡皇后有关,但从太后日后对蔡皇后和元氏宗亲的报覆来看,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难怪那个人登基之后,太后要对元氏宗亲赶尽杀绝,原来真的是恨之入骨。

“老夫能理解圣上的难处,他如今所面对的正是当初先帝处理不当的恶果。元氏宗亲因为他是太后之子防备他,幽州官员也因为太后的存在而轻慢他。二十年来能维持住局势不生大变,手段已经在先帝之上。”

这些过往也令元念卿心中豁然开朗,那个人的种种奇怪行为应该都与自身处境息息相关,但是极少有人能够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自然也不会明白那些奇怪行为背后的用意。

“老夫当初请辞归家兴办书院,就是希望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能够明辨是非,他日入得朝堂,不要一味深陷党争之中。可教到最后,他们却纷纷成了含沙射影的利刃,越是得意的门生,越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丁善修言辞中带着深深的懊悔,“老夫曾问过几位学生,不觉得自己有违当初入仕的初衷吗?可他们的回答也令老夫无言以对,他们说不去争便是死,在生死面前他们只能继续争斗下去。”

他能体会到丁善修的心痛,自己的学生终究还是走上了身为人师最不想看到的那条路。后来放弃教书育人,大概也是因为这些事已经令对方心灰意冷。

丁善修自责道:“是老夫有辱为师之道,不能帮学生找到破局之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陷越深。”

他并不赞同:“我觉得先生此言差矣。”

“哦?王爷有何高见?”

“庙堂之上安身虽难,但也不是绝无生路。他们只是和先帝一样,选了一条取巧的捷径。您一定也是爱徒心切,才会忽略过自己曾教导过他们更困难但也更稳妥的方法。”他顿了顿又道,“就好比芦花村外面的静水河滩,哪怕以此为生的渔人都不去,也改变不了那里的蟹比别处好的事实。”

这番话说得丁善修转忧为喜,忍不住夸赞道:“不愧是殿下,真是懂老夫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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