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翻身下马,和李维并肩走在一起,缓缓来到民众面前。
所有人都期待着,两位英雄能够当众讲些什么。
李维看向索菲,索菲回以微笑,示意他先讲。
“相信我们自己的力量,我们的生命、财产、名誉和命运,可以由自己的来保卫,不需要祈求他人的恩赐。”
李维踏上大石,左手提着沙凯尔的脖子,右手振臂,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李维说得对!”索菲率先挥拳支持。
“好!”
群众发出欢呼。
李维扫视四周,跟随他和索菲出战的少年奴隶们是真心实意,大多数开拓民和奴隶眼中还是茫然,少数甚至眼中露出一丝恐惧。
怎么,自己管自己不好,非得找人来管才好吗?
李维心中摇头,脸上露出微笑,示意大伙儿安静下来。
“现在,让我们来统计和享受战利品吧。”
“好!!!”
这次,群众们发出了真心实意的欢呼,声音高亢有力,激得比尔湖里的鱼都探出头来。
大胜之后,必有大收获。
原本的哈格内克开拓地很是贫穷,食物短缺、布料有限,连武器都得翻遍庄园才凑得那么二十来把。
但正所谓,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托运输大队长沙凯尔的福,现在都有了。
索菲带人清点俘虏,李维和安东尼几人收集战场上的武器,罗莎大婶带着姑娘婶婶们挨个捡拾和分类其他所有东西。
开拓地实行半公有制,有自己的公共用地、公共财产,开拓民和奴隶们也有自己的私产。
其实也就是传统公社制度在开拓地区的复刻,只不过不像公社都是一个祖先,开拓地里的人来自四面八方。
清点之后,迎着东方的朝阳,幸存的所有人来到公地,围坐到一起。
李维、索菲、罗莎大婶几位在最内圈,一起当众宣布这次的收获。
“首先是俘虏。”索菲站了起来,“我们一共抓获了四十六只豺人,除出重伤和残疾的,还有三十七只。”
“好!”大伙纷纷鼓掌。
战俘是奴隶的重要来源,开拓地本就缺乏劳动力,有新奴隶的加入,众人求之不得。
就算豺人身形矮小不善于耕作,那卖出去,也是一大笔财产。
按照习惯的分配模式,每个人都能分到不少呢。
接着李维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来,开拓民和奴隶中的少年们纷纷尖叫和欢呼,姑娘们也投以火热的眼神。
人们太热情了,李维不得不双手下压,微笑着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武器方面,包括从战俘那里收缴,和战场上拾取,基本完好的铁刀有五十七把,铁剑十三把,弓箭四把,短刀匕首二十四把,皮甲九副,护腕十七只,木盾十五个。其他破损的铁器,称重有一百斤出头。”
“好!!”人群再度兴奋鼓掌。
这个混乱的地方,武器就是正义。
别看哈格内克之前拿不出多少刀剑来,就以为大伙儿都是爱好和平的乖孩子。
其实那是领主杜德勋有意控制的结果。
谁能不爱刀剑呢?
一想到有了这些冰冷且锐利的东西,就连小姑娘的心里也立刻温暖且敦厚起来。
该罗莎大婶宣布食物和布料方面的收获了。
“好了小伙子们,不要太兴奋了。”她笑着拍了拍旁边的雅克,正色道,
“豺人似乎不吃谷物,我们只收集到了三罐燕麦。倒是有许多肉干,但不确定是什么肉……”
“管他什么肉,能吃就行。”珍妮出声道。
这话引起大伙儿的附和,哈格内克开拓还不满一年,还没有收获,就算有点积蓄,也没人敢敞开了吃。
现在有新的肉食补充,即便是什么奇怪的、王国没见过的动物的肉,那也是肉嘛。
“呃……如果是列维的呢?”罗莎大婶冷不丁说了句。
“啊?呕——”珍妮惊恐地捂住嘴巴。
列维是哈格内克的小伙子,昨天想趁机逃跑,但被豺人抓住给杀死了。
战后众人打扫战场,哈格内克逃亡和投降被杀的人里,只找到了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不知去向。
“好了,大婶开玩笑的,姑娘们,我们来个轻松些的话题吧。”
罗莎大婶笑了两声,强行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带走。
李维在心里叹了口气,乱世人命贱如草,如果不能奋起抗争,便只能化作刀下亡魂,甚至沦为他者资粮。
旁边的安东尼小声感叹道:“马克老大,要不是你,恐怕那堆肉里就有我,嘶——”
他突然表情扭曲,右手捂住腰间,像是牵动到了伤口。
“你没事吧?一会儿我给你看看,伤口得小心处理,可不能发炎了。”李维关切地看着这十五岁的少年。
“没事,没事,我能处理。”安东尼摆了摆手。
罗莎大婶继续向大伙儿汇报着。
“……布料不太多,一个人分不到半尺。但死去的豺人挺多,我看他们毛发还算柔软,”
说到这,她仰头看了眼篱笆旁被关押着的豺人俘虏们,确定他们听不见,才继续讲起来。
“用来做皮袄应该不错,大伙儿愿意穿吗?不愿意的话卖给集市商人也行,到时候就说是山里狐狸的毛,卖个好价钱。”
这话在人群里激起了争论,年轻人有些不太能接受,老人则普遍无所谓,甚至讨论起做什么衣服来。
讨论声渐小后,轮到老维特来作报告了。
别看老维特天天说风凉话,像个没正行的样子,其实他是个农业专家,对谷物的栽培、施肥、病虫害都很有一手。
按说这放哪里都是个人才,不至于来伯恩九死一生。
但因为他是个纯粹的无神论者,在宗教氛围浓厚的乡里根本混不下去,又受不了当地贵族保守的种植规划,这才一怒之下,报名了开拓团。
“先生们,女士们,英雄们,奴隶们,我们的农田受损情况,”他先是挤眉弄眼地看了一圈,然后脸上表情迅速垮了下来。
这一下所有人都紧张了。
积蓄和心力都砸进去了,就指望着农田的收成呢。
开拓地的第一年最为关键。
如果第一年运气好,没有灾害也没有被抢劫,收成顺利进了谷仓,那么立刻就宽裕了。
后面两年继续顺利的话,整个开拓地就走上了正轨,不光收回了前期的投资,还从此有了一份自己的产业。
但要是第一年出了意外,投进去的种子和劳动打水漂了还是小事,关键是耽误了进度。
一步慢,步步慢。
从领主那借的口粮、工具、牲口,不仅归还不上,还要利滚利。
要是第二年、第三年继续出现意外,那就可以宣告结局了。
老维特扫视一圈,道:
“很不幸,河北边因为是战场,全毁了。南边被豺人给踩塌不少。
唯一好点的是湖岸那一小块,但尊贵的杜德勋领主走的时候,因为太仓促,起码有十亩地受到影响。”
人群沉默了。
“维特大叔,还能救回来吗?”雅克问道。
所有人都紧盯着老维特。
“大家一起努力的话,应该能保证一半的收成。”老维特回答道。
“一半啊……”
这下,胜利的喜悦被农田的损失给冲淡了。
“嗯,我刚刚说的是,以之前劳力计算。现在死了一批人,就靠我们,能不能保证一半都不好说。”老维特又补了一刀。
李维心中默算起来,原本哈格内克有三百多人,现在还剩二百出头。
大约少了三分之一。
但先前逃跑的和投降,都是青壮年开拓民和奴隶。
如果从劳动力的角度来说,壮劳力恐怕少了接近一半。
“罗莎大婶,我们还有多少口粮?”李维问了个更为要紧的问题。
哈格内克的口粮都是从领主杜德勋那,贷款买的,每半个月发放一次。
昨天应该是发口粮的日子,结果遇到豺人围攻,粮车被抢,领主也仓皇逃窜。
农田收成不佳毕竟是以后的事情,口粮却是当前的要紧事。
“如果去掉那些肉干,剩的燕麦只够大伙儿喝两天粥。”罗莎大婶无奈道。
“那怎么办?派人报信,要领主赶紧送粮食过来吧。”
“报信是小事,南边的阿勒桥被豺人毁了,有粮食也运不过来啊。”
哈格内克虽然农业条件不错,但孤悬在核心开拓区北边,阿勒桥是唯一的要道。
阿勒桥一毁,哈格内克便和后方断了陆上联系。
按理说倒是可以借助比尔湖的水上交通,但不知为什么,杜德勋就是不允许大伙儿坐船和造船,最终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为生存而绞尽脑汁。
“我带人先去看看能不能把桥修好吧。”加斯东开口了。
他四十岁左右,谈吐得体,据说来之前是个有身份的人,在年长的开拓民中很有威望。
这是个办法,众人都同意了,加斯东组织了二三十个人,先去探路。
散会后,索菲找到李维,两人来到没人处,道:
“马克,你怎么看?我不太看好加斯东的方案,而且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到领主的施舍上。”
李维心里也是这样想的,骨子里就不信任这些个领主老爷。
他看向索菲,道:
“你说得对。我倒是有个想法,豺人能来哈格内克,我们也能去掠夺豺人。”
索菲有些惊讶,仔细思索了一番,点头道:
“马克你真的很大胆,别人可想不出来这个主意。那你知道豺人的老巢在哪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不过马上就可以知道了。”
李维扭头看向篱笆外的豺人俘虏。
俘虏被晒了一早上,全都无精打采,身理和心理都到了极限,套出话来应该不难。
而且他有预感,豺人老巢,会是他从奴隶翻身的大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