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韵诗还保持着站姿，目光和那个倚在门框上的男人隔空相望。
他似乎刚赶到，衣领还有些凌乱，却丝毫不减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
"弹得真好。"
掌声中，他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林韵诗回过神，正要道谢，对方已经踱步走到她面前。
"荣公子过奖。"林韵诗福了福身，正要离开。
"这首《青春之歌》，我在伦敦也听过。"荣修白不动声色地挡住她的去路，
"林小姐对新派音乐很有研究？"
林韵诗挑眉："荣公子也听过？"
"有幸见过作曲者。"
荣修白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不知林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这里太吵。"
顾映雪在一旁拼命给林韵诗使眼色，差点没把眼睛抽筋。
"乐意之至。"林韵诗顺着他的手势，往旁边的谈话室走去。
谈话室里铺着厚重的地毯，四周摆着柔软的沙发。
荣修白为她拉开椅子："林小姐对英国文学感兴趣？"
"略知一二。"林韵诗不咸不淡地回答，"荣公子怎么看出来的？"
"你弹琴时的表情。"荣修白坐在她对面，"让我想起读济慈诗集时的感觉。"
"荣公子倒是细心。"林韵诗轻笑，"不过我更喜欢雪莱。"
"《西风颂》？"
"《致云雀》。"
两人相视一笑。
"茶还是咖啡？"荣修白起身走向角落的茶几。
"咖啡吧，"林韵诗看着他的背影，"不加糖。"
"巧了，我也是。"
他端着两杯黑咖啡回来，"林小姐也不爱甜食？"
"不，我很爱。"林韵诗接过咖啡，"但咖啡就该是咖啡的味道。"
荣修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林小姐见解独到。那不知对眼下的'苦'，又是什么看法？"
林韵诗一怔，随即明白他话里有话："荣公子是在说......"
"最近北方形势不太好。"
他说得很轻，"想必林小姐也有所耳闻。"
"我听父亲说过。"
林韵诗抿了口咖啡，"不过，与其关心北方，不如先看看自已脚下。"
荣修白身子微微前倾："此话怎讲？"
"比如说......"林韵诗放下咖啡杯，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好了！张少爷和陈少爷打起来了！"
荣修白眉头一皱，起身就要出去。
林韵诗也跟着站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林小姐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林韵诗坐回沙发，看着桌上两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忽然笑了。
荣家这位少爷，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外头还在吵闹，她却一点也不着急。
反正，他说了会回来的。
.............
............................
"张少爷和陈少爷都回去了。"荣修白回到谈话室，"事情也解决了。"
林韵诗看了眼座钟："这么快？"
"呵，"荣修白笑了一声，"我说服他们把拳头留到明天。"
"听起来很有经验？"
"在英国，每周都得处理留学生打架。"
他重新坐下来，"咖啡凉了，我让人......"
"不用了，"林韵诗端起杯子，"我喜欢冷咖啡。"
外面的宾客陆续散去。
顾映雪探头进来："韵诗，我先回去啦！"
末了还冲她挤挤眼睛。
林韵诗简直要翻白眼：这死丫头，明明说好一起回的！
"不如去花园里走走？"荣修白适时开口，"刚好散散步。"
花园里弥漫着夜来香的气息。
林韵诗抬头看了眼天色："月亮真好。"
"让我想起伦敦的夜晚，"
荣修白也抬头，"泰晤士河畔的月色，总是带着淡淡的雾气。"
"听起来很美。"林韵诗轻声说，"在那边留学是什么感觉？"
"一开始很不习惯，"荣修白笑道，"尤其是那些繁文缛节。"
"就比如？"
"比如用餐礼仪。"他说着，露出个坏笑，
"就像今晚沙龙上，我看见某个小姐拿叉子的姿势就很...特别。"
林韵诗脸一红："你...你偷看我吃东西？"
"不是偷看，"荣修白无辜地眨眨眼，"是光明正大地看。"
"......"林韵诗气结，"我这叫随性！"
"是是是，"荣修白忍着笑，"和我当初在牛津一样随性。
后来为了不丢中国人的脸，我可是恶补了整整三个月的餐桌礼仪......"
两人说着说着就聊到了牛津的趣事。
荣修白说到兴起，连比带划："你是没见过我们院长，那胡子，打个喷嚏都能......"
"小姐！"红姨的声音突然从花园入口传来，"小姐您在这儿呢！夫人都派人找您半天了！"
林韵诗这才意识到，月亮都升到头顶了。
"那个......"她转向荣修白，"我得回去了。"
"嗯，"荣修白点点头，"改日再聊？"
"好啊。"林韵诗笑着说，"下次你再说说牛津的事。"
"一言为定。"他望着她的背影，轻声说。
回家路上，林韵诗靠在马车窗边，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不知怎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红姨默默整理着披肩，没有说话。
月色朦胧，映得少女的侧脸格外柔和。
另一边，荣修白还站在花园里，夜来香的幽香萦绕在鼻尖。
他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若有所思。
这个林家大小姐，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月色正好，夜风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