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晚整理线索到现在，林韵诗都在想着医院的事情。
没别的办法，只能来德明书店碰碰运气。
"掌柜的，您这儿有十八年前的申报吗？"她扶着书架问道。
老掌柜从老花镜上方打量她："姑娘家家的，看这个做什么？"
"做历史研究嘛，"林韵诗眨眨眼，"不能只有男人才能读书看报吧？"
"那倒是......"老掌柜摸着下巴，"楼上角落里有些旧报纸，你自已找找。"
德明书店是上海滩最大的旧书店，据说连孙先生都来这儿买过书。
林韵诗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一股陈年墨香扑面而来。
"林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差点踩空。
荣修白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面前摊着几本英文经济书籍。
"荣公子？"林韵诗有些意外，"你也来买书？"
"嗯，"他指了指桌上的书，
"找些关于欧洲金融市场的资料。倒是林小姐，怎么对旧报纸感兴趣了？"
"查点往事，"林韵诗走到堆满旧报的书架前，
"你知道当年的《申报》都放在哪儿吗？"
"让我帮你找找，"荣修白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需要哪一年的？"
"1917年。"
"这里，"他指着角落的一摞报纸，"好像是1915到1920年的。"
林韵诗小心翼翼地翻找着，忽然一张泛黄的报纸吸引了她的注意。
《申报》头版用苍劲的字体写着：沪西医院火灾事故调查。
"怎么了？"荣修白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
"你看，"林韵诗指着报纸，"当年医院发生过火灾。"
"是吗？"荣修白凑近看了看，"确实写得很详细。你对这个感兴趣？"
"嗯......"林韵诗犹豫了一下，"我最近在查一些医院的旧事。"
"为什么突然......"荣修白话说一半，像是想到什么，"是因为令尊住院的事？"
"算是吧。"林韵诗含糊地应了一声。
"需要帮忙吗？"
"谢谢，我自已慢慢查就好。"
阳光从花格窗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林韵诗专注地阅读着报纸，荣修白则继续翻看他的经济书籍。
书店二楼安静极了，只有翻页的沙沙声。
"叮铃铃——"老掌柜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
林韵诗正专注地看着报纸，听见老掌柜压低声音说话：
"是，是......今天没见着荣先生......好，我记下了......"
过了一会儿，老掌柜踱上楼来，冲着荣修白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林韵诗问。
"钱世勋在打听荣先生的行踪，"
老掌柜压低声音，"说是有要事相商。让您有空去永安栈房找他。"
"他最近很活跃啊，"荣修白合上手中的经济学著作，"是为了码头的事？"
"那倒不是，"老掌柜往楼下张望了一眼，"他打听您最近都在查些什么资料。"
林韵诗若有所思："所以他是在查您的底细？"
"差不多吧，"荣修白不以为意地笑笑，"最近码头项目搅动了不少人的神经。"
"我觉得......"林韵诗看了看手中的报纸，又看看荣修白的经济著作，
"您懂金融，我了解医院，说不定我们能互相帮忙。"
"哦？"荣修白挑眉，"林小姐是想......"
"合作啊，"林韵诗笑道，
"您帮我分析这些旧报纸里的医院资产变动，我给您讲讲现在码头区的情况，如何？"
荣修白看着她灵动的眼神，微微一笑："林小姐说得对，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就这么说定了！"
老掌柜在楼下默默添了壶茶，看着楼上认真讨论的两个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阳光渐渐西斜，在书架的缝隙间投下细细的光线。
两人一个查医院往事，一个研究金融资料，时不时交换些看法，倒也默契。
"有意思，"荣修白指着一份报表，"这家医院的董事会名单......"
"怎么了？"
"和现在码头区的几个大股东，好像有些渊源。"
林韵诗眼睛一亮："真的？"
..............
"这些报纸，"林韵诗指着一条新闻，"你看这里......"
门口风铃突然响起，伴随着脚步声和说话声。
"山田先生，您怎么来了？"是老掌柜的声音。
林韵诗心跳漏了一拍。
荣修白迅速收起桌上的资料，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掌柜的，听说最近有些...特别的客人？"山田的声音里带着试探。
"哪能啊，"老掌柜笑呵呵地说，"就些学生来看书罢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荣修白拉着林韵诗快步走向书架深处。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轻在某个位置一按，一扇暗门无声地开启。
"快进去。"他压低声音说。
林韵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一个狭小的密室。
门在身后悄然合上，只剩下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透进来。
密室虽小，但很整洁。
一张小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排书架。
墙上挂着一幅上海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红色记号。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儿好像没人？"山田的声音就在门外。
"可不是，"老掌柜咳嗽两声，"山田先生要是想看旧书......"
"不必了。"山田打断他，"改日再来。"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林韵诗才发现自已刚才一直屏着呼吸。
她环视四周，惊疑不定："这是......"
"一个藏书室，"荣修白点亮一盏小油灯，"德明书店的秘密收藏。"
"可是这些......"
林韵诗看着墙上的地图。
那些红点标注着港口、码头、工厂，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地方。
"日本人在上海的布局，"
荣修白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他们打着商业合作的幌子，暗中......"
"所以你一直......"林韵诗猛地转身看他，眼神震惊，"你是......"
"我只是个留学归来的商人，"
荣修白平静地说，"但有些事，不能坐视不管。"
林韵诗心跳如雷。
她不是傻子，这些迹象都指向一个她不敢想象的答案。
"你......"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这太危险了。"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选择，"
荣修白望着地图，"就像你在查的那些往事，有些真相，值得去追寻。"
"可是......"
"不用现在就决定，"他打断她，"你先看看这个。"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账簿："这是山田他们的商业往来记录。
你刚才不是在查1917年的事吗？这里面，或许有些线索。"
林韵诗接过账簿，却觉得重若千斤。
窗外的阳光渐渐偏西，在密室的墙上投下一道金线。
"你自已决定，"荣修白走向暗门，"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林韵诗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账簿，内心激烈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