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韵诗被钟声吵醒。床头的闹钟显示七点半。
"糟了!"艾玛从上铺探出头来,"第一节课要迟到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玛丽早就出门了,简的床铺整整齐齐,人也不见踪影。
"昨晚就说让你早点睡,"
艾玛一边帮林韵诗系领结,一边念叨,"时差都没倒过来就熬夜看书......"
"这些西装裙真不适合跑步。"林韵诗气喘吁吁地跟在艾玛身后。
"所以说让你早点起......"艾玛的话还没说完,教室的钟声就响了。
还好赶在威廉教授之前到了。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大部分是男生,女生屈指可数。
"这里!"艾玛拉着她坐到靠窗的位置,"威廉教授最喜欢点这边回答问题。"
林韵诗刚坐下,就听见后排传来窃窃私语:
"听说是从中国来的......"
"东方面孔......"
"不知道英语怎么样......"
她假装没听见,专心整理桌上的笔记本。
"早上好,同学们。"
威廉教授大步走进教室,"今天我们讨论一个有趣的话题——东亚的经济发展模式。"
教室里响起翻书声。
林韵诗注意到,简正坐在前排,时不时回头瞥她一眼。
"谁能告诉我,"威廉教授环视教室,"为什么日本在明治维新后能迅速崛起?"
几个学生举手,都在谈论军事改革和工业化。
"很好的观点,"威廉教授点点头,"不过,我想听听东方同学的看法。林同学?"
林韵诗站起来,用流利的英语说道:
"日本确实完成了工业化,但代价是牺牲了周边国家的利益。
比如在我的家乡上海,他们打着投资的幌子,实际上是在掠夺资源。"
教室里一片寂静。
"继续。"威廉教授显然来了兴趣。
"我父亲经营着一家航运公司,"
她说,"所以我很清楚日本商人是如何一步步控制东亚航线的。
他们先是以低价竞争,等本地商人破产后,就开始垄断定价......"
"非常精彩的分析!"威廉教授鼓掌,"这就是我们需要的——理论结合实践的思考。"
后排的窃窃私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钢笔沙沙的记录声。
"不过,"威廉教授继续说,"这种垄断行为在西方也很常见。谁能举例说明?"
这次举手的人更多了。
教室里的讨论变得热烈起来。
"干得漂亮!"艾玛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可吓坏他们了。"
"为什么?"
"他们以为东方来的女学生只会默默听课呢。"
林韵诗笑了笑,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重点。
她注意到,连简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虽然还是带着几分敌意,但多了一丝复杂。
下课后,威廉教授把她叫住:
"林同学,我建议你参加下周的经济学研讨会。你对东亚市场的见解很独特。"
"可是......"
"放心,"教授打断她的顾虑,"我相信你能行。"
走出教室,阳光正好。
三一学院的钟楼在远处闪着金光,一群鸽子从尖顶飞过。
"走,去吃午饭!"艾玛挽住她的胳膊,"我请你吃学校最有名的布丁。"
"为什么?"
"为了庆祝我的室友是个学霸啊!"
林韵诗失笑,望着远处的钟楼,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
.....................
"你的表现真是太精彩了!"
从食堂出来,艾玛还在为林韵诗上午在课堂上的发言兴奋不已。
"看到简那个表情没?她平时可爱对人翻白眼了。"
林韵诗失笑:"你说话也太直白了。"
"对了,"艾玛突然想起什么,"晚饭后想去康河走走吗?这个时候河边最美。"
"要小心,"路过的玛丽突然插话,推了推眼镜,"最近有人在传,晚上河边不太安全。"
"我哥哥就在巡逻队,"
艾玛不在意地摆摆手,"再说还有那么多留学生在河边散步呢。"
夜幕初降,康河两岸的路灯次第亮起。
河畔的杨柳随风轻摆,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
"我小时候最爱听钟声了,"
艾玛跳上河边的矮墙,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每到整点,父亲就会带我来这里。"
"你是剑桥本地人?"
"嗯,"艾玛蹦下来,"我们家在这儿住了三代了。父亲是议员,哥哥毕业后在警署......"
她突然停下脚步:"抱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啊,"林韵诗笑道,"我很喜欢听你说这些。"
"你呢?"艾玛好奇地问,"上海是什么样的?"
"很热闹,"林韵诗望着河面,"到处都是新开的商店,街上行人如织......"
"听起来好有趣!"
艾玛双眼放光,"我一直想去东方看看。那边的工人运动最近很活跃,父亲说......"
她又突然打住:"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
林韵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你冷吗?"艾玛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去买杯热可可?"
正说着,前面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
"看!"艾玛指着河面,"有人在划船!"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艘小船正无声地驶过。
船上的人影模糊不清,但林韵诗总觉得有些眼熟。
"真奇怪,"艾玛嘀咕,"这么晚了还有人划船?"
"可能是巡逻的。"林韵诗随口说。
"不对,巡逻队的船都有标志的。"艾玛摇头。
一阵风吹来,带着河水特有的腥气。
林韵诗不由得想起上海的黄浦江,那里的风里永远混着码头的气息。
"在想家?"艾玛看她出神的样子。
"没有,"林韵诗笑笑,"就是觉得这里的河和上海的江,味道不一样。"
"你还真是......"艾玛摇摇头,"第一天就开始对比了。"
"诶,那条船又来了!"艾玛突然说。
林韵诗回头看去,河面上已经空空如也。
"奇怪,"艾玛嘟囔,"明明刚才还在的。"
"走吧,"林韵诗看看表,"快宵禁了。"
"对了,"回去的路上,艾玛突然问,"你信不信命运?"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总觉得,"艾玛认真地说,"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
林韵诗愣了一下:"你这话说得......"
"像不像预言家?"艾玛吐吐舌头,"我妈妈就说我神神叨叨的。"
林韵诗笑起来,却在转角处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夜风吹动河畔的杨柳,远处的钟楼开始敲响宵禁的钟声。
"跑起来!"艾玛拉着她的手往宿舍冲,"不然又要被舍监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