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想昨晚的事？"艾玛趴在林韵诗床边，看她望着窗外发呆。
"还不是被你说的那些怪事弄得睡不着。"
林韵诗打了个哈欠，"说什么预言家，神神叨叨的......"
"我昨晚可是做了个预言梦！"艾玛突然神秘兮兮地说，"梦见今天会有好事发生。"
"又来了......"林韵诗把被子蒙住头。
"是真的！"艾玛一把掀开被子，
"你猜怎么着？我哥今天真要带我们出去玩！他买了辆新福特！"
"新汽车？"林韵诗这下来了精神。
"就知道你会感兴趣，"
艾玛递给她一件淡蓝色连衣裙，"快换衣服，玛丽都准备好三明治了。"
楼下的小花园里，玛丽正在发三明治，简倚着栏杆看报纸。
"我说...你们每个周末都要这么闹腾吗？"简皱眉。
"拜托，连你都说要去看新开的百货公司。"艾玛冲她做了个鬼脸。
"那是因为..."简顿了顿,"他们进了最新的留声机。"
"省省吧，明明是爱上了那个卖唱片的店员。"玛丽笑嘻嘻地揭穿她。
林韵诗一边吃三明治一边听她们拌嘴，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笑！"简瞪了她一眼,"还不是有人昨晚写作业到半夜..."
"这倒是真的。"林韵诗坦然承认,"西方经济史太难懂了。"
"边走边说，车来了！"艾玛指着路口。
一辆崭新的福特轿车停在路边，艾玛的哥哥托马斯正靠在车门上抽烟。
"这可真是...了不起。"林韵诗摸摸锃亮的车漆。
“别光看了，上车！”托马斯打开车门，“让你们体验一下这速度！”
汽车平稳地驶过康桥，林韵诗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突然开口：
"托马斯,这种汽车在美国多少钱？"
"怎么，想买一辆？"托马斯笑道。
"我在想..."林韵诗认真地说,"如果能在中国生产，价格会不会更便宜..."
"看来我们的东方小姐要当企业家了？"托马斯吹了声口哨。
"别理他。"艾玛翻个白眼，"说正事，百货公司到了没？"
“快了，就在前面。”
不一会儿，车子缓缓停在一座气派的建筑前。
新开的百货公司气派非凡，橱窗里展示着最新潮的商品。
"这台留声机..."简站在柜台前,"音质比上次的好多了。"
"你说的没错。"一个年轻店员凑过来,"这是最新款的..."
玛丽拉着林韵诗溜到一边："看，她又来了。"
"谁？"
"还能有谁，简啊。"玛丽压低声音,"每个周末都来看那个店员。"
"原来如此。"林韵诗恍然大悟。
"你们在嘀咕什么？"简突然回头。
"在说..."艾玛眼珠一转,"要不要去看新到的相机。"
"又看相机？"简皱眉,"上周不是才..."
"这次不一样！"艾玛神秘兮兮地说,"是布朗尼的新款。"
相机柜台前，林韵诗仔细研究着说明书：
"这个快门设计真巧妙..."
"你懂相机？"简难得地来了兴趣。
"我们林家在上海也开了家照相馆。"林韵诗头也不抬,"不过设备都比较旧了。"
"所以你是来考察市场的？"简似笑非笑。
"差不多吧。"林韵诗抬头冲她一笑。
"有意思。"简若有所思,"原来你不只会读书。"
"好了好了！"艾玛打断她们,"该去吃冰淇淋了。"
"等等！"玛丽突然想起什么,"舞会的事..."
"什么舞会？"林韵诗好奇。
"下周..."艾玛刚要说，就被玛丽捂住嘴。
"保密！"玛丽瞪了艾玛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回程路上，托马斯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艾玛第一个回答,"不过简好像更开心。"
"闭嘴。"简红着脸。
"韵诗呢？"玛丽问。
"我在想..."林韵诗笑笑,"原来周末可以这么过。"
"那当然！"艾玛宣布，"下周我们去..."
"先把作业写完！"玛丽及时打断。
汽车驶入校园，林韵诗望着满载而归的室友们。
突然觉得，这样的留学生活，似乎也不赖。
"对了！"艾玛突然想起什么，"谁去偷厨房的布丁？"
"又是你！"玛丽笑骂。
"我去吧。"出乎意料，简开口了，"就当是...感谢你们陪我看留声机。"
"哇！"艾玛夸张地鼓掌,"我们的女王终于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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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的周末总是过得特别快。
一转眼，就到了周一早晨。
林韵诗比平时起得更早，正在收拾书包。
"你确定要去？"艾玛叼着布丁勺子问。
"都答应威廉教授了。"林韵诗继续整理着东西。
"可是......"玛丽欲言又止。
"可是那些高年级学生特别难对付。"
简抬头瞥了眼林韵诗,"上学期有个印度来的女生，参加一次研讨会就再也不去了。"
"我知道。"林韵诗继续整理笔记本。
"你就不紧张？"艾玛凑过来。
"紧张啊。"林韵诗站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领结,"但总得试试。"
"那......"艾玛突然眼睛一亮，"我去给你加油！"
"别！"林韵诗和简异口同声。
"为什么？"艾玛委屈。
"因为你一激动就容易大喊大叫。"简翻个白眼。
"好吧......"艾玛垂头丧气,"那我在楼下等你。"
"我先走了。"林韵诗背上书包。
"等等！"玛丽突然叫住她，"你的发饰歪了。"
林韵诗站在经济学院三楼，深吸一口气。
研讨室的玻璃窗外，已经坐了不少人......
大部分是高年级的学生，还有几位面生的教授。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啊,林同学。"威廉教授冲她点点头,"坐这边。"
林韵诗刚在角落里坐下，就听见有人小声嘀咕：
"这不是上周那个中国女生吗..."
"居然敢来研讨会..."
"肯定是走后门..."
她握紧了手里的笔记本，装作没听见。
"今天我们讨论的主题是——"威廉教授拿起粉笔,"殖民地的经济发展模式。"
黑板上写下几个关键词：自由贸易、工业化、市场开放。
"先请各位看看这份数据。"
助教发下几张表格,"这是过去十年，各殖民地的贸易数据。"
林韵诗低头审视那些数字，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怎么,看不懂吗？"旁边一个金发男生似笑非笑地问。
"数据没问题,"她头也不抬,"但采样有偏差。"
"哦？"威廉教授来了兴趣,"林同学能具体说说吗？"
"这里只统计了官方海关的数据,"她指着表格,"但实际上..."
"实际上什么？"金发男生打断她,"难道还有地下贸易不成？"
"确实有。"她平静地说。
教室里响起一阵窃笑。
"林同学，继续。"威廉教授制止了那些笑声。
"在上海，很多小商贩会偷偷从日本进口商品，因为关税太高了。"
她翻开笔记本：
"比如去年，官方统计的纱线进口是五万包，但实际销售量超过八万包。"
"你的数据来源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问。
"我父亲是上海的纱厂老板。"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
"就算有走私，"金发男生不服气,"那又怎样？说明你们的关税政策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林韵诗点头。
"那不就......"
"但这个问题的根源，"她抬头看着威廉教授,
"是列强在鸦片战争后强加的不平等条约。"
教室里的气氛不太妙。
"你这是在质疑大英帝国的政策吗？"金发男生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她的声音依然平静,
"如果想研究殖民地经济，总得先了解实际情况吧？"
"林同学说得有道理。"威廉教授点点头,
"数据分析固然重要，但实地观察更能发现问题的本质。"
他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
"Field Research is essential for eic studies."【释：实地调查对经济研究是必不可少的】
"那依你看，"戴眼镜的女生问，"殖民地该如何发展经济？"
林韵诗沉吟片刻：
"首先，需要合理的关税政策，保护本土工业。"
"其次，改善基础设施，比如铁路、港口。"
"最重要的是,"她停顿一下,"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而不是只做原料供应地。"
"说得容易。"金发男生冷笑,"你们有这个能力吗？"
"现在没有。"她直视着对方,"所以我们才来学习。"
威廉教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很好的观点。"他说，"下面我们来分析一下，基础设施建设的经济效益..."
两个小时的研讨很快结束。
"林同学,"威廉教授叫住她,"下周二我有个讲座,主题是亚洲经济现状。"
他递给她一张讲座票："如果有兴趣的话..."
"谢谢教授。"她接过票,转身离开。
走廊里，刚才的金发男生正和几个人站在窗边。
"真不明白，让一个中国女人来参加研讨会..."
林韵诗从他们身边经过，脚步不停。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光靠嘴上争辩是没用的。
要让他们闭嘴，只有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