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醉吻
而在火辣的酒入喉之前,许岁祈那厢的饭桌原本还是一片祥和的氛围。
一行人饭饱喝足,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而许岁祈默默看着账单,还在计算着如何将这笔钱还给应徕,朱可音的声音打断了其思绪。
“岁祈,你的朋友这么有钱又神通广大,不会就算你想加入舞团都可以随心加入吧?”
朱可音似是开玩笑说道。
有个男舞蹈演员也笑着一起调侃:“这样的富婆哪里找的?我这样的行不行?”
朱可音笑得更开了,甜美的声音却是揶揄:“看你朋友包场的派头,是不是再来个资金赞助,岁祈都能直接在我们舞团空降当首席了,到时候我们都给你当陪衬,直接少奋斗十年。”
郑秋听见这些话,饮茶的动作一顿,只淡着声音提醒道:“大家酒后慎言。”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林月宁眸光一转,看见仍淡笑着神色如常的许岁祈,却是开口:“岁祈,当年你好像直接没参加舞团演员选拔,其实郑老师说过你很有天赋,假以时日,首席的位置你一定是可以争上一争的。”
林月宁的脸上全是不解,许岁祈正想解释,桌上的手机忽的震动起来,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应徕”二字。
嗡嗡的震动似是无声的催促,许岁祈指尖微顿,心有些乱,欲说的话挂在嘴边,不知现在去接电话是否合适。
“难道是你朋友来催你了?”朱可音十分眼尖,笑着对许岁祈道,“赶快接吧,我们哪有那边重要?”
“毕竟陪吃陪聊又多金的工作可不能丢,不然就得跟我们一样在舞团起早贪黑练功了。”
许岁祈被这一番话一刺,擡头看向朱可音含笑的脸庞,如花似玉的五官似是含着不明的恶,直把许岁祈放在众矢之的。
更令许岁祈如芒在背的,是一个个刚刚还在谈天说地,满带笑意的人,一双双在舞台上灵动流转的眼,此刻只直直地盯着许岁祈,带着事不关己和看热闹般的打量。
於是手一颤,许岁祈没再看手机,而是定眸冷静地看着朱可音,笑道:“我确实是吃不了舞团的苦。”
这话一出,连朱可音都有些惊讶於许岁祈的直白。
只是下一刻,许岁祈从侧背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白色塑料瓶,眉眼全是淡然的笑意:“我这个还在吃药的人,怎么顶得住舞团的高强度训练呢?”
“是我身体太差了,现在还在吃抗焦虑和抗抑郁药。”许岁祈转头看向郑秋,双眸多了几分歉意,“所以才辜负郑老师一番栽培,没留在宁圳古典舞团。”
“现在我在宜港当名艺考机构的老师。我确实是仰仗我朋友的面子,帮她替客户解说《敦煌一梦》,今天才能这么近距离看你们的表演,还能请你们吃饭。”
许岁祈几乎是把自己的伤疤扒开,只为止住连番不断的揶揄与猜测。
“啊……那你现在的病怎么样了?”
几个原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听见这番话,一下子无措起来,问许岁祈道。
连挑起争端的朱可音也一下子噤了声,不仅因为惊讶於许岁祈的病,更是自得於许岁祈如今的低姿态。
“大家别说我了,练舞蹈的哪个身上没点病痛?”许岁祈见氛围有些沈重,转换话题道,“你们去医院的次数恐怕不比我少吧?”
餐桌上一下子又就着舞蹈训练聊开。
许岁祈这才莞尔,边笑着点头听着旁边的人聊天,边默默握紧手中的药瓶,悄无声息地塞进包里。
无人再提适才的话题,唯有郑秋默默看着许岁祈的动作,而后握住那只细白的手,似是欲言又止。
许岁祈知郑秋担心,凑过郑秋耳边低声道:“我没事的,郑老师。”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两位服务员搀扶着一个人往这边走来,推开了遮挡的屏风,“这位小姐应该是喝醉了,说想要找您。”
其中一个服务员面对着许岁祈道。
许岁祈闻言回头,本还想对郑秋说些什么,可看见应徕眼神迷离地靠在服务员肩膀上,便立刻紧张地站起身接过应徕。
“怎么会喝得这么醉?!”
应徕的头软趴趴靠过来,许岁祈觉得肩头一沈,浓郁的酒气立刻钻进鼻尖,不由得惊讶道。
“抱歉,我可能得先走了。”许岁祈揽住应徕,偏过头为难地对餐桌那边道,“账已经结过,很抱歉今天没能陪大家尽兴。”
餐桌上一行人看这情形,哪还有强留的道理,纷纷让许岁祈先行离开。
许岁祈半抱半扯着应徕往山涧馆外走去,见应徕如今已是一副阖眼熟睡的模样,只好偏头问一旁帮忙的服务员:“我想问一下,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吗?她的同伴呢?”
服务员摇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呢。但应小姐并不是从她之前所预定的包厢走出来,而是在二楼的‘听雨阁’喊我帮忙找您的,一起喝醉的还有几个中年男人。”
许岁祈轻蹙起眉,却没再问什么,只把应徕搂得更紧,然后笑着对服务员道谢。
山涧馆的服务员贴心地叫了代驾,许岁祈打开车门后微低头,小心翼翼把应徕放在后座上,自己才坐进去。
只是在这短短一瞬,应徕便似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没有了许岁祈的支撑,啪地一下倒在座位上,许是撞得头有些痛,眼还紧闭着,可眉却重重蹙起,嘴也似是不满地呓语。
许岁祈还来不及拉住应徕的手臂晾在半空,好一会后才无奈失笑,连忙倾身把应徕拉起来,任其靠在肩头,又把应徕掉落在座位上的蓝牙耳机拾在手中。
“请问地点是锐华酒店吗?”
司机师傅再次开口确认。
“是的,锐华酒店。”
没有放音乐的车里极安静,一盏昏黄顶灯的车厢里,只有许岁祈轻声回答的声音盈满幽暗。
可似是有另一把窸窸窣窣的声音同频共振着。
许岁祈手心一颤,低头看向手心处重新归於沈寂的蓝牙耳机,而后连忙打开背包拿出手机查看。
未曾挂断的通话还在孜孜不倦地叠加着时间记录。
一颗心也随着叠加的数字渐渐加快,许岁祈立刻颤着手挂断电话,用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望着应徕。
什么时候接通的电话?有听到餐桌上的事吗?
心中瞬间冒出百般疑问,就着不安的悸动酿成一颗颗定时炸弹,许岁祈迫切想要逃离那份焦虑,却又生怕那张熟睡的脸庞在下一刻苏醒,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引燃这些炸开隐瞒的炮药,把两人的关系轰炸得更加支离破碎。
应徕似是完全不知咫尺之间有一颗因担忧惊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只用脸颊蹭了蹭那凉软的肌肤。
带着酒香的灼热呼吸喷洒在肌肤上,如同夏夜里冲破炎热吹来的晚风。
许岁祈立刻僵住身子,只觉得自己似是也醉了,一股莫名的灼热攀上脸颊和耳尖,想推开那颗靠在肩颈处的柔软脑袋,可手举到咫尺之间时,莫名又想起电话的事,一时迟迟没动。
出神想了许久,许岁祈终是缩回了手,转而去摁开车窗,而后干脆扭头不看应徕,让从车窗缝汹涌而来的路上噪音和刮过的风充斥着五感,企图把那份躁动压下。
可一颗乱如麻的心在飞驰而过的路灯和高楼大厦交织的灯光里,却越发寻不出头绪。
到达锐华酒店后,许岁祈又在前台服务员的帮忙下才把应徕带到房间的床上。
许岁祈把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拉过一旁的被子给应徕掩好,此刻在明亮的顶灯照耀下,许岁祈才发现应徕的暗白衬衫前似是沾上不少酒渍,如今摸上去还是一片湿漉。
许岁祈揉了揉残留在手心中的水雾,环视了一圈房间,看见应徕放在地上半开的行李箱,走过去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摆在床边。
“你说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许岁祈不知道一顿饭的功夫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酒量完全不行的应徕醉得路都走不了,身边一个团队同事都没有,连bernice也不见人影。
明亮的灯光打在应徕的脸上,把平若冷淡的五官盈得柔和了许多,如今配上半蜷着身子乖巧睡姿,让人忍不住心软。
许岁祈垂眸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坐到柔软的床榻边,扶住应徕肩头,指尖覆上那颗月牙白的珍珠纽扣,一颗颗往下解。
一边解一边还柔声无奈道。
只是解到一半时,一只手一下抓住许岁祈的手腕。
许岁祈被吓一跳,看着应徕满是朦胧却莫名直勾勾的双眼,连忙蜷缩起手指,慌忙把半开的衣衫拢好,结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你换件衣服……既然你醒了你自己来换吧。”
应徕却不说话,只牢牢地抓住许岁祈手腕,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如同淬了火的剑,锋利又炽热。
“你又隐瞒我。”
许久,应徕才冷淡开口道。
许岁祈被应徕一扯,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进,许岁祈还没看清应徕眼中的幽怨,唇瓣便被一片温热便猝然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