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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羞辱

应徕不知许岁祈为何忽然有此举动, 循着许岁祈本来走去的方向望去,等看到那张脸庞时,脸上所有的不明所以都被肃然掩盖。

她完全明白许岁祈忽然生出的恐惧和逃避, 因为那实在太像了。

无论是有些灰败的脸还是那双含着打量的三角眼,还有都与那位故人有些相似。

只不过那个人不会远离人群, 独自一人待在角落处,反而喜欢拥在人群中, 露出永远和蔼的笑容。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出现在她们面前。

应徕揽住几乎是扑来的许岁祈,一只手在其后背拍了拍:“别怕,不是她。”

许岁祈一脸讶然地看着应徕,显然还想说些什么, 却只是沈默着,死死抓住应徕的手,再向那人望去。

这仔细的一眼, 心中的惧怕才消散了几分。

应徕拉着许岁祈往那中年女人走去,那女人立刻如同见鬼一般, 啐了一句后捧着那筐花生走远,旁边几个热心大妈看这情形, 用方言解释道, 别管她那个人就是这样孤僻的。

听着那中年女人所说的骂人的方言, 许岁祈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只是紧握应徕的手却不敢放开。

“怎么这么怕?”应徕淡淡笑着,回握着许岁祈浸着汗的手, “她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许岁祈这才知道自己反应实在过度, 敛眉低眼道:“抱歉,可能最近有些累, 一时看错了,刚刚吓到你了吧?”

明明经历那些时光的不是她,许岁祈却觉得那是一切错误的起源,只是当年匆匆一眼,都能令她久久不能忘怀。

“没有。”应徕缓缓摇头否认,“这不可怕,我们不需要怕。”

“你要是累了,我们就回去好吗?”

应徕语气极和缓,几乎是轻柔的哄,如同平静的海,用温柔的浪把一只还在风浪中担惊受怕的小船推上海岸。

许岁祈露出个浅笑后点了点头,把适才的乌龙抛之脑后,完成剩下的调查采访。

只是到了午夜,那些惊疑未定又化作梦魇,在许岁祈脑海里挥之不去。

梦里的许岁祈穿着崭新的校服,在边拥抱边告别应知淮和高慧思后,背着新买的舞蹈服走在盛满阳光的路上。

只是那道路忽的黑云密布,周遭冲出来一个个看不清脸的人影,撕碎了许岁祈身上的校服,把书包摔在地上,里面的物什被倾倒而出,新买的舞蹈服沾满了尘埃。

恐惧让许岁祈沾满了泪,竭力地想剥开裹住身体的黑云回头望去,却只能看见远处一脸冷漠旁观的应知淮和高慧思,直到最后那两个冷漠的身影也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满是虚伪笑意的三角眼。

许岁祈竭力去拂开那可怖的眼,却只能得到尖锐的回应,那把盈着怒的尖锐女声如同一把刀,刺入许岁祈胸腔中,夺走苟延残喘的每一口气息。

「你害怕我?你凭什么害怕我?」

「你还想逃?逃去哪?我才是你的亲人啊!」

许岁祈一下子坐起身来喘着粗气,焦急地环视着眼前只有恬静的夜晚,只觉得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要在无人知晓的恐惧中消亡。

-

陈佳怡不愿意让大家与陈奶奶碰面,於是一行人只在凤山村待了两天,应徕把自己的位置给助理发去,於是司机一早便开着车来到凤山村。

“坐我的车回宜港应该会舒服点。”

应徕从后备箱拿出个崭新的行李箱给陈佳怡:“去大学还得有个行李箱,你奶奶傍晚就回来,你可以现在把生活用品收拾收拾。”

陈佳怡受宠若惊地接过行李箱,楞楞站了好一会,直到许岁祈拉着她走进里屋才反应过来。

“徕总,我想问个事。”

见许岁祈和陈佳怡走进里屋,乔念思索了一番才对应徕开口。这两天虽然大家同吃同住,但乔念几乎没有与应徕单独说过话。

应徕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礼貌笑道:“什么事?”

乔念咽了把口水,才试探道:“我能补录进薪火计划,跟岁祈有关系吗?”

应徕的回应却是模棱两可:“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岁祈对徕总您不太一样。”乔念话语顿了顿,“我查过前几届的薪火计划,没有出现过补录的情况,这是第一次。”

说及此,乔念敛起神色道:“岁祈那丫头说她欠你很多,我不知道其中缘由,就自不量力地以为那是因为我。”

“哎不管怎样,徕总,岁祈她有时候真的是一根筋的老好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种,时常都觉得自己亏欠别人,我只有一个拜托……您别让她活得太辛苦太为难好吗?”

应徕听完乔念的话,沈默了许久才郑重回道:“当然。”

话题在许岁祈和陈佳怡推着行李箱出来时便悄然结束,只是重重思绪仍在应徕内心翻涌。

有关许岁祈对乔念吐露的亏欠,有关她为何被他人认定,会让许岁祈活得太辛苦太为难。

一行人上了车,乔念趁着许岁祈还没晕车之前,连忙活泛着气氛,一个劲不停地说话。

“岁祈岁祈,下周末我就生日了,陪不陪我过生日呀!”

乔念个子高,此刻作小鸟依人状窝在许岁祈肩膀处显得有些滑稽,都得陈佳怡忍不住笑出声。

应徕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看着许岁祈的神情,只见后者因为晕车有些恹恹的,却还是捧场笑道:“当然是舍命陪君子啦!”

乔念哇了一声:“把命都给我?要不起要不起!过过过!”

许岁祈忍着晕也要推一把乔念靠在肩膀处的脑袋:“你搁这打斗地主呢?”

“乔念姐姐,我有没有份帮你过生日的?”

陈佳怡在一旁亮着眼睛小声问道。

“有有有!”乔念连忙应承道,“佳怡你开学后要是有时间,咱们仨去意合大厦最贵的旋转餐厅纸醉金迷去!”

等话说出口,乔念才意识到没顾上应徕,可毕竟只是刚刚才加上微信的关系,邀请的话楞是说不出口,好在从后视镜打量去,应徕戴着耳机,面无表情地闭目养神着,似是完全不在意后头的吵闹。

-

等回到宜港四天后,许岁祈却蓦然接到了一个鲜少会打来的电话。

是她从前的“姑姑”应轻蓉身边最信任的钟叔打来的。

“岁祈小姐,最近快到许董事长的生日了,董事长和应夫人已经许久没见您,现在很是想您,听淮总说您最近下了趟乡,带回来不少土特产,不知道能不能给董事长也送些,让他老人家也尝尝鲜?”

许岁祈一楞,沈默了一会才应了声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在许岁祈印象中,那老爷子恨不得把自己赶出应家,何时同电话中讲得那般亲昵。

只是心里疑惑着,许岁祈还是拿出两盒从凤山村买来的红豆糯糕,把外面看着老土的包装拆掉,仔仔细细地装在一个精致的木质食盒中,选了一个没有晚课的工作日,亲自送去应名华所在的别墅。

离高级别墅所在的云鼎湾还有好一段盘山路前,许岁祈便让司机把自己放下,捧着食盒走在油柏路上。

云鼎湾的私密程度比上次参加慈善宴会的半山湾有过之而无不及,租来的车上不去盘山路几米,便会有人来阻拦。

许岁祈一早意识到这个,穿着平底鞋缓步走在盘山路中,幸好如今是初秋的下午,不至於走到保安岗处时,如同上次一般雨水和汗水混了满身。

“不好意思小姐,您入湾的有身份凭证吗?”

专业有素的警卫拦住许岁祈,礼貌问道。

自从十八岁决定断绝一切与应家来往的那天,许岁祈便再没有出入云鼎湾的凭证,於是一手抱着食盒一手拿出电话打给钟叔。

可电话那边却传来一阵忙音。

“不好意思,来接我的人暂时不接电话,我可以在这等等吗?”

警卫看许岁祈温柔无害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赶人,只好让许岁祈站在保安岗旁等。

许岁祈又打了好几个电话给钟叔,原本应二十四小时随时开机的人此刻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只留下一段段忙音。

看着电话后面跟着的未接数字,许岁祈轻笑了一声,把其中的弯绕都猜得七七八八,极缓地环视了静谧无人的四周。

这次又要捉弄她给谁看呢?

宁思思?应起元?还是那些所谓的同学?这次连钟叔都请动了吗?

因奔徙而生出的饥辘乍然充斥在脑海,许岁祈没心思再猜下去,一下坐在保安岗周围矮栏上,让那站得有些紧绷的小腿放松下来。

警卫被许岁祈的举动一吓,还没说什么便看见那少女已打开适才抱得紧紧的食盒,指尖拈着里面的糕点。

许岁祈面无表情地嚼着软糯的糕点,椰丝和红豆在齿间绽开,甜腻的滋味随着黏糯的搞充满整个口腔,极甜,却也生出一种挠人的渴。

可许岁祈依旧一颗一颗吃着,直到食盒一层被一扫而空,饱胀感顶着胃腔才啪地一声关上食盒,慢条斯理地拍走手上残馀的椰丝。

警卫纳罕道:“这……不是拿来送人的吗?”

“没说要送人。”许岁祈平若柔和的声音浸着几分冷,“他们不配。”

“小姑娘,你真的不认识别的人来接你吗?”警卫这下真不知道许岁祈来云鼎湾的意图,“你要是没啥事的话就离开这吧,你坐在这我也不好办……”

许岁祈看着警卫为难的神情,这才意识到刚刚沈浸在怒中,又给别人带来麻烦,才敛起几分冷意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许岁祈收好手机,脑海里却回荡着警卫适才的话。

其实她确实有认识的人可以进云鼎湾。

只不过她不愿意让应徕知道今天的事,应徕一知道肯定又得跟家里针锋相对。

如此一来,许岁祈手指一滑,最终给乔念打了个电话:“小乔,你下午是不是在云鼎湾底下的咖啡店谈事?对,我现在在云鼎湾保安岗,你来找我?真的吗?好啊……”

在许岁祈视觉盲区的一处树荫下,两人在黑色劳斯莱斯的车窗把匆匆赶来的乔念和等待的许岁祈尽收眼底。

“小徕你看,我帮你测试过了,岁祈根本不想跟你扯上什么关系,当事人都不愿意,你筹划这么多有什么用?”

那把声音成熟又动听,还带着几分苦口婆心。

“不如,带着岁祈去见见如今的世面,认认如今圈里的人,给你爷爷挑个好礼物,说不定你爷爷一高兴就接纳岁祈了。”

一封拍卖会邀请函放在应徕手中。

应徕垂眸看着那封邀请函,扫了一眼那举办日期,好似与乔念所说要庆祝的生日的日子,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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