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过敏
应徕一下别过头去不看应岁祈, 直到视野远处的灯再度覆上模糊的影,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怎么了?”应岁祈以为是应徕不喜欢自己适才的玩笑,连忙把眼镜放回柜台, 凑近应徕道,“刚刚我开玩笑的!你戴眼镜也很好看!真的!你别走好不好!”
应岁祈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 胡搅蛮缠得让应徕忍不住悄悄看了眼一旁的导诊,觉得耳机莫名覆上一点热, 终是忍不住擡手捏了捏应岁祈手臂,示意其稍安勿躁。
“……好啦,我没说不配。”
听见应徕这一番保证,应岁祈才稍放下心来,重新用一双笑眼看着应徕。
导诊带着应徕到相应诊室测视力, 得到结果后才去选眼镜框。
“你有喜欢的眼镜框吗?”应岁祈向应徕伸了伸手,“我付钱,任君挑选。”
应徕却似是无欲无求, 淡声道:“随便选一个就好。”
“怎么能随便选一个呢?眼镜这种东西很影响外观的!”应岁祈不依不饶地一个个眼镜框往应徕面前摆弄,“要不再仔细看看, 喜欢黑框吗?金丝框呢?喜欢圆的还是方的?”
“你好,是不是有无框眼镜?”
应徕直接问前台, 紧接着前台笑着说了声是。
“那就无框眼镜吧。”
应徕一句干脆的话打断应岁祈所有推销。
应岁祈:……
“没关系, 你喜欢就好!”应岁祈主动拿出手机, 拦住应徕所有动作,“我来给钱。”
等把新眼镜放在眼镜盒里,应岁祈才和应徕重新上了车。
应徕靠在车椅背上, 没有特意摘下的书包有些硌着后背, 脊骨似还能感受到一个与平顺的书本不同的小盒子,还有眼镜中心纸袋被压着的窸窣声, 於是应徕把背包抱在臂弯。
“为什么送我眼镜?”
应徕低声问。
“嗯?”应岁祈好似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因为你需要呀!”
“就算我不送,以后爸妈发现你近视了也是要送给你的。”应岁祈兀的向应徕伸出手,“你就当给我个机会与你重新认识一下,以一个小礼物开始。”
“你好,姐姐!”
车在缀满路灯的道路上行驶,照进车内的光忽明忽灭,嫩白修长的手时而落入昏暗时而被照得光亮,可依旧这样向她伸出,好似时间更叠变幻也不会缩回,等着她回握。
应徕垂眸了好一会,才伸出手稍稍握住。
…
应岁祈觉得自己最近和应徕的关系稍稍进了一步,至少在课馀时间献殷勤时,应徕没觉得她多管闲事了。
“应徕,你中午想跟我一起去饭堂吃饭吗?”
我都快两个星期没吃过饭堂了……
应岁祈内心一边想着小九九一边盖住应徕正在写的笔记,诚心邀请道。
应徕看了一眼时间,没有拒绝应岁祈,跟着一起到饭堂吃饭。
应岁祈走向饭堂的脚步带着雀跃,已是极力忍耐才不至於边哼歌边蹦去饭堂,走在前头似有想起什么,又回头主动挽着应徕手臂。
“食堂人多,我们得挨紧点,一会走丢了不好。”
应徕兀的被应岁祈一挨,被拖着仿佛也要跟应岁祈一样在这路上一蹦一蹦,不由得低头一笑,只是等呵声落入自己耳朵时才不由得一楞,怔楞地看着应岁祈的润柔侧脸。
应岁祈却毫无所觉,一心只往食堂赶去。
过了一周多,学校的风言风语已淡下许多,望向应岁祈的异样眼光少了许多,就算成心去打量,看见应岁祈和应徕一副亲密的样子,也一时不好找到新的话题着力点。
两人去自选菜区选完后随意找了处座位面对而坐,应岁祈看了一眼应徕选的菜,主动把自己盘里的排骨夹到应徕的餐盘。
“你吃这么点怎么够呢?”应岁祈一边夹排骨一边絮絮叨叨,“你不用这么省的,选这么多素菜怎么够力气?马上体育课就要考长跑了,你万一不够力气又晕了怎么办?”
“你真的很唠叨。”
应徕看着悉数被夹到自己盘里的,听着少女清脆的声音,不由得失笑,把其中一块排骨夹回到应岁祈筷子上,挡住了那忙碌的动作。
应岁祈看着应徕唇角微勾的模样,还想再说几句,一旁谢文心拿着餐盘坐下来,一下子搂住应岁祈的肩膀道。
“哟大小姐,终於大驾光临饭堂啦?”
应徕一怔,只看了一眼完全不熟的谢文心,原本还忍着的笑意慢慢凝下来,重新低头吃饭。
然后细细咀嚼着谢文心与应岁祈的对话。
“是啊。”应岁祈大松了一口气,“终於来饭堂吃饭了!还是托应徕的福!”
应岁祈不忘再奉承应徕一句。
谢文心看了眼应徕,低低地对应岁祈说一句:“有点话想对你说。”
应岁祈也看了一眼应徕,应徕说了声先失陪一下才跟谢文心去到一个拿餐具的角落。
“怎么样,和新同桌相处得怎么样?”
谢文心问应岁祈。
“挺好的。”应岁祈对谢文心反映,“你没发现最近的风言风语都少了很多吗?说明我和应徕亲近是有用的。”
谢文心恨铁不成钢般戳了戳应岁祈脑袋:“那你知道那些人最近又说你什么吗?说你是墙头草,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才去对应徕好,傍应徕大腿。”
“可我确实是这样啊,不是吗?”应岁祈耸了耸肩,扯出一个笑容,“在他们眼里做一个虚伪讨好应徕的墙头草,好过做一个恶毒陷害应徕的小人。”
谢文心叹了口气:“岁祈你别想这么多啦,你现在还姓应呢,他们也就敢说闲话而已,再不行我罩你!”
应岁祈啊了一声抱上谢文心撒娇道:“文心你真好!”
“我问你。”谢文心晃了晃抱着自己胳膊的应岁祈,“要是学校里没人说你闲话,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应徕这么上心这么好吗?”
在一旁拿勺子的应徕没有听完答案,从一堆摆得整齐的勺子里抽出一个便无声地加快脚步,回到座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听完,可能是没兴趣,也可能是不敢。
不敢确定那些给予她的甜津津的糖果,其实是如同撒向鱼塘里的鱼料,并非因慷慨善良,而是别有目的。
应岁祈与谢文心说完话后坐回座位,见应徕面无表情地吃着饭,似是在思考什么样子,因此也没打扰应徕。
应岁祈以为过了相处和谐且关系又进一步的一天,可当天晚上回到家后,应徕跟高慧思提出要到学校住宿。
“为什么?!”
应岁祈表现得比高慧思还要惊讶,紧接着便感受到应徕那如同冬日湖面的冷静目光定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觉得在学校住宿更加方便学习。”应徕挪开目光,对高慧思道,“每天一来一回,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太多了。我已经向老师了解过,住宿条件挺好的。”
应徕从包里拿出几份颂仁高中的宿舍宣传单递给高慧思,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
“小徕,你真的很想去住宿吗?”
高慧思见应徕一副早有打算的模样,只是再三确认询问,都得到应徕的肯定回答。
应岁祈彻底楞住,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突发变化。如果应徕要住宿的话,两人能够相处的时间便大大减少了。
更让应岁祈感到烦恼的是,应徕好似又回到了前两个星期那种礼貌疏离的状态,总有借口不跟她一起去饭堂,也不让她有机会献任何殷勤。
决定住宿的两天后,应徕就准备好所有的住宿物品,在午休时间搬进了颂仁高中的宿舍楼。
颂仁高中的住宿条件极好,一般是两人间或单人间,各种生活基础设备一应俱全。
应徕拖着行李走进宿舍,环视了一圈宿舍环境,又把目光定在房间里两张相对的床,最后随意选了一张。
正想把宿舍门关上整理东西时,门外忽然冒出一个人。
应岁祈也拖着行李风风火火地站定在门外,眉眼皆带笑,嘴角勾着露出贝齿,清脆柔和的声音带着丝兴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也来住宿啦!”
应徕一个怔楞,应岁祈已经拖着行李挤进宿舍门内,刺啦一声拉开拉链,开始整理行李。
“应徕你被子是不是带太薄了?我特地做攻略,宿舍的空调很冷的,还是得稍微厚的被子比较好,幸好我带了两张,一会给你一张。”
“我还带了两个小夜灯,听说宿管阿姨可凶了,每晚必须按时关灯,要是有做不完的作业还可以躲在被窝里继续做。”
“我还带了些零食……”
应岁祈一一介绍着,应徕却好似无法忍耐下去似的,直直矗立在门旁,离应岁祈好几步远:“你为什么要来住宿?”
“两个人一起住宿相互有个照应,多好啊。”应岁祈回答应徕,又站起身来靠近,“你还没铺床是吧?我先帮你铺吧,虽然我也不是特别熟手。”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应徕直接挡住应岁祈要去忙活的身影,眉眼俱是冷淡和隐隐不耐:“如果你只是为了挡住风言风语,你不用做到这个份上。”
“大小姐,趁现在行李还没完全拆开,你还有犹豫的机会。”
应徕用了谢文心对应岁祈的叫法,分明语气平静,却好似带尽了揶揄。
应岁祈整张脸似是烧了起来,深呼吸后却还是说不出任何反驳或斥骂应徕的话,最后只好鼓着气落荒而逃。
下午的课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交流,并在一起的书桌也被应岁祈刻意拉出了一条缝。
“你知不知道,应徕真的很像个仙人掌,浑身这么多刺!我都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她。”
在舞蹈训练间隙,应岁祈忍不住对谢文心大吐苦水。
“她还说我很烦!我还没说她孤僻呢!”
谢文心听应岁祈说了许久,才叹口气道:“你们现在闹得这么僵,可是你晚上还得回宿舍和应徕面对面呢。”
“我回家住算了。”
“回家住?”谢文心连忙摇头,“你回家住不就摆明了告诉你爸妈,你和应徕闹矛盾了吗?你这么辛苦维持的姐妹情不就一下子被戳破?到时候你爸妈没准又得怪你。”
应岁祈听谢文心这么一说,又忧愁地托着腮,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你还是跟应徕道个歉算了。”谢文心建议道,“管她因为什么生气呢,你现在是拿别人手短,她说你烦,你以后就稍微注意点献殷勤的分寸。”
思索了许久,应岁祈觉得谢文心说得有道理,只好不情不愿地接受这个办法,却还是忍不住哀嚎道:“可是真的好尴尬啊……我今天下午还跟她划三八线来着,晚上就巴巴地道歉……我觉得我说不出口。”
“酒壮怂人胆,学校对面超市里有果酒饮料卖,到时候你就一口闷,道歉的话肯定能一股脑说出来。”
谢文心最后给应岁祈出了个主意。
於是在晚自习结束后,应岁祈一放学便抛下应徕,率先重回宿舍,估摸着应徕回来的大概时间,把提前买好的果酒饮料打开,然后喝了几大口。
嗯。酒果然好像有点上头。
应岁祈觉得心跳渐渐加速,呼吸也有些短促起来,双眼如果放入了暖水袋一般开始发烫,连肌肤也有些灼热发烫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应岁祈一遍遍小声练习着。
应徕拧开门锁推开宿舍门,便看见宿舍只亮了一盏书桌上的小台灯,应岁祈乖乖地坐在木椅上,嘴里似是念念有词。
脚步犹豫了许久,应徕才呼了口气往里走去,应岁祈似有所觉般一下子擡起头。
应徕一下子被应岁祈的状态吓住,后者平若嫩白的皮肤起了大片红斑,从脸庞一直蔓延到修长的脖颈。
“你……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过敏了?”
应岁祈却似毫无所觉,只按照既定练好的动作,一下子抓住应徕的手虔诚道。
“对不起,是我错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