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解释
“家属请留步先登记信息噢。”
护士拿着一份表递给应徕, 应徕接过后先是望了眼一旁戴着口罩站定的许岁祈,然后握住其手腕,在耳畔温声道:“你等等我, 好不好?”
“原来你是她姐姐啊?是表姐吗?”
护士拿着应徕填好的表格,看着上面所填的名字, 惯常聊家常道。
应徕礼貌一笑:“总之我是她的姐姐。”
“有时间来陪护的很少是年轻人诶,都是中老年快退休的家属比较多, 你对你妹妹真上心。”护士笑道,然后开始说注意事项,“为了提供更好的治疗环境,精神科住院部是全封闭的噢,一会要对你们的行李进行检查, 你们可以等检查完再收拾行李。”
应徕点点头:“好的,辛苦你们。”
应徕一边手提着两人的行李,一边牵着许岁祈的手, 跟在护士的后面前往病房。
“应徕,华意真的出了很大的事吗……?”
许岁祈低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 冷不丁开口道。
应徕闻言脚步一顿,原本握着许岁祈的手又收紧了些, 肌骨间的凉意透过应徕掌心, 让应徕不得觉得心为之一紧, 可声线仍旧平稳:“为什么这么问?”
许岁祈擡起毫无生气的双眸,似是思考了许久,才重新敛眸望着应徕轻轻摩挲着自己手背的指节:“你没有去工作, 而是陪我来治病。”
自从在教堂里被应徕找到后, 许岁祈便被应徕带回到宜港所在的公寓。
那时应徕什么话也没说,只用纸巾擦干许岁祈脸上的泪, 悄无声息拿走许岁祈手心那瓶安眠药,然后寸步不离地守在许岁祈身旁。
许岁祈被应徕拉到浴室里洗了个澡,被换上干净柔软的棉质睡衣,又被喂了几口粥和一个小糕点,直到开口说实在吃不下,应徕才作罢,把人拉到主卧休息。
而这个过程,许岁祈完全像个任人摆布的毛绒娃娃一般,没有一丝反应,也没有说一句话。
因为许岁祈那时脑袋已经完全宕机,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依旧转动的世界,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明明已经在信中郑重道别,如今却寸步不离在她面前的应徕。
对,那封信。
在床塌上躺了会,许岁祈才兀的想起被她捡起放在包里的信,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连忙去找所背的斜挎包,可迸向四肢百骸的血液让脑袋有些发疼,於是一个腿软摔在了地上。
刚刚洗漱完的应徕听到动静,快步去抱起许岁祈,轻轻地放回床榻,紧握着其手紧张道:“岁祈,你想去哪?我陪你一起去可以吗?”
虽然家中所有窗以及尖锐物都被应徕处理好,许岁祈不会寻到轻生的机会,可应徕仍是被吓得不轻。
许岁祈望着应徕掺着关切和担怕情绪的双眸,又想起那封信的内容,白皙得过分的脸庞忽的泛起红,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想去找我背的挎包。”
应徕闻言去一旁拿来许岁祈的挎包,另一只手还拿着那张被许岁祈失手丢下又被捡起的信。
看见应徕手中被叠好的信,许岁祈只觉得一颗心直直往下沈,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两行泪,脸庞煞白,声音发颤:“你都看见了。”
“我没有看,真的。”
应徕立马解释道,把信和斜挎包都递到许岁祈面前。
应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看信上的内容,或许是不想,或许是不敢。
面对递来的两样东西,许岁祈立刻先去拿回那封信,可指尖触碰到纸张时,那封信却一下子被应徕收回背在背后,紧接着许岁祈便看见应徕靠近的身影。
“岁祈,这封信是写给我的吗?”
许岁祈不说话,只敛眸回避着对视。
“我可以把这封信给回你。”应徕前刻还把信直接交出去,可此时却又忽的反悔,“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可以吗?”
许岁祈还是不说话,直到看见应徕似要打开信开始看时,才闷声开口道:“什么条件。”
应徕轻轻抱住许岁祈,像是在拥抱着一团云,然后低声开口,话里带着哄求。
“和十七岁一样,我陪你一起去治病,好吗?”
许岁祈不想那封信被应徕看见,也拗不过应徕,因此答应了应徕的条件。
不过没有去李文茹的诊所,而是来到有更加系统治疗手段的精神医院。
应徕连夜办理了各种手续,让医院预留了一间单人病房。
病房墙面涂着淡黄的漆,中央摆着一张病床和一张陪护床,被拉开纱帘的窗户能看见医院外特意种下的花草,看上去不至於十分压抑。
不过许岁祈已经没有精力关心这些,此刻只是等着应徕的答案。
她怕就算如同扑向火光的飞蛾,依旧帮不上应徕的忙。
应徕把行李放在一旁,才揽住许岁祈的肩膀,指尖伸到许岁祈耳后摘下口罩,露出许岁祈瘦削的脸庞,才郑重道:“华意没事,岁祈。”
“但我更希望你好起来,这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
应徕边说边认真地看着许岁祈的眼眸,那双曾经清澈闪亮的杏眸如今就算映着窗台的光,也好似黑洞洞的,看不见任何神采。
许岁祈不知作何回应,此时门外传来一些喧闹的声音,是其他病房的一些患者听到今天有人办理入院,於是来打招呼看热闹。
听到门外的动静,许岁祈扭头看向四五个在门外好奇的患者,面对那些好奇打量的目光,不由心一颤,几步躲到应徕身后。
看着许岁祈的反应,应徕心脏不由生出一股闷痛
她知道早已习惯面对镜头的许岁祈为何会变成这样,她都知道。
应徕原本应该要攥紧的手心最终还是没收紧,而是轻轻拍了拍许岁祈攥着她衣摆的手,低声哄道:“没事的,别怕。”
令许岁祈最担忧的恶语攻击没有出现,住院部里的患者或许是因为封闭管理,并不知道她在网络上成了罪该万死的恶人,这样的情况让许岁祈小松了口气。
至少这个世界有一块清净之地,没有噩梦中的一声声唾弃谩骂。
等整理好行李后,许岁祈跟着应徕去见主管医生,医生在应徕在场下简单问了几个问题,以了解许岁祈的情况。
“有厌食吗?”
“……有。”
“有过自残的行为或念头吗?”
听见这个问题,许岁祈下意识扭头去看应徕,而应徕也正低头望着许岁祈,等待着回答。
许岁祈不敢再看应徕,只低下头望着因紧张而相互搓揉着的指尖,嗡声回答道:“想过……但当时还有工作,不能有明显伤口,所以还没试过。”
应徕闻言没说什么,只是摆在许岁祈肩头的手忍不住收紧,过了一会才松开。
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后,医生才让应徕和许岁祈离开。
只是走在回病房的走廊时,一直沈默的许岁祈忽的与应徕拉开距离,顿下身子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肩头在细细颤抖,埋头呜咽道:“对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
像个做了错事而不知所措的小孩。
应徕看着那颤动的躯体,只是沈默地蹲下身子,一下又一下轻轻拂着许岁祈的头顶,声音轻柔得像卷起沙的浪花:“你没错,都会好起来的。”
哭过后的许岁祈被护士打了剂镇静,回到病床上总算是睡了个长长的觉,再次醒来时发现应徕已经坐在一旁,桌上还摆着些食物。
应徕一笑,温声道:“醒了?你快一天没吃东西了,一定得吃点。”
许岁祈这才发现病房已经亮起灯,窗外的花草已笼在黑暗里。
等收回目光看向已经被应徕摆开的饭菜,许岁祈却神色寥寥,似是毫无饿意:“应徕,我不想吃。”
“这是医院的营养食谱,如果你不想吃的话,我去问问医生能不能从外面带饭菜,可以吗?但不能不吃饭。”
许岁祈不置可否,只是拿起勺子,不过舀了两口饭,吃了几块芹菜便神色为难道:“我真的吃不下了……”
“好。”
应徕应了声,拿过许岁祈的勺子,开始一口口吃小碗中的芹菜。
许岁祈此时看着应徕,微微睁大双眼,楞了会才开口:“你不是不喜欢吃芹菜吗?”
“那你要不要帮我吃掉?”
见许岁祈这样问,应徕立刻回答,行云流水又神色自若。
许岁祈蓦地想起当初高中时,她也总是帮应徕吃掉芹菜炒肉里的芹菜,不过那时不是应徕主动要求,而是她主动。
回过神后,许岁祈望着眼前那些吃食一会,最后还是狠心摇摇头。
“好吧,这里的芹菜其实也没颂仁高中饭堂的那么难吃。”
应徕却好似不意外,只是一边略显遗憾,一边继续舀着芹菜送入口中。
这么多菜色,只对着芹菜下手。
望着望着,许岁祈终是忍不住摁住应徕的手:“你别吃了……我来吃。”
闻及许岁祈所说,应徕的双眸多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只是掩在眼镜下不大明显,把勺子重新递回给许岁祈。
“那再吃一块鸡翅,我也不喜欢吃鸡翅。”
应徕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许岁祈看着碗里被应徕带着手套撕成小块的鸡翅肉,最后还是看破不说破,忍着生理性厌恶,把碗里的都吃光。
一顿的量总算是比之前吃得多些。
…
“请大家一起来跳操啦!”
早上九点,护士的广播声传遍每间病房。
这也算是一种疗法,运动毕竟是生命之源,能够调动体内许多激素。可是许多精神病患者往往没有精力去运动,因此跳操时间往往都是怨声载道,能逃即逃。
许岁祈也懒懒地躺在床上不大想动,呆呆地望着窗外一株随风而动的杂草。
应徕顺着许岁祈的目光往窗外望去,又收回眼神靠近许岁祈顿下身子,询问道:“我们一起去跳操好不好?”
“走啦。”
音响已经响起音乐,应徕一句话被淹没在动感十足的音乐里,许岁祈没听清应徕说什么,只知道应徕直接一把把她搂起往外面去,等到了走廊才把她放下。
住院部的一片空地放了一块大大的屏幕,如今放着最流行的广场舞音乐视频,一个护工在前头领舞,后头一堆看护家属和患者跳得起劲。
许岁祈缓缓在后头跟着应徕。
应徕望了两眼舞蹈视频,然后指着问许岁祈:“许老师能不能教我跳舞?”
“她也在教。”
许岁祈只是看向前头领舞的护工,没有答应应徕。
应徕却不依不饶,抓住许岁祈的手望自己的腰上扶:“许老师是不是嫌我笨,不想教我?”
“是这样跳吗?”
应徕双手叉着腰,跟着广场舞音乐蹦跳着步伐,那动作有些生硬滑稽,更重要的是如今应徕套着衬衫西裤,平时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如今正跳着广场舞,怎么看怎么违和。
如果星知的员工看见一定会大跌眼镜。
许岁祈望着应徕的动作,觉得有什么情绪正冲破内心层层掩盖的灰泥,可却依旧,只是无奈道:“好像不是。”
“那你也跳,我跟在你后面学。”
应徕握住许岁祈的手往其腰上摆,摆出叉腰的姿势,双眸殷殷看着许岁祈。
许岁祈没有再拒绝,乖乖的看向大屏幕学起体操,时不时还不忘提点应徕几句。
一曲下来,应徕还是跳得不成样子,许岁祈比视频里还要好看的动作吸引了不少目光,几个患者家属围住许岁祈,纷纷问有没有兴趣教她们跳舞。
等跳操时间过后,在回病房途中,许岁祈忽然问应徕借手机打电话。
自从爆料出现后,许岁祈便没再接触过外界的任何信息。
“想打给谁?”
应徕把手机递给许岁祈。
许岁祈还在思索电话号码,被应徕一问后如实交代:“文心,小乔,佳怡,小莹还有书钰学姐。”
听见前面的名字还好,可一听到庄书钰的名字,应徕便觉得胸膛蓦地冒出一股烦躁。
昨天在知道许岁祈在拍《菩提有树》时便已经抑郁后,当即打了个电话斥责庄书钰的失责,而庄书钰出奇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问许岁祈如今在哪。
应徕没有告诉庄书钰,可如今却听到许岁祈主动提及。
“我出了这样的事,《菩提有树》应该很难上映了,我毁了书钰还有剧组的心血,得说声道歉的。”
应徕闻言只是摁住许岁祈要打电话的手,神色凛然道:“你没错,是她的错,她没有照顾好你。”
似是想起什么,应徕忽的顿住接下来的话,心中貌似泛起一股酸,随即话锋一转,声音也带了些低哑:“是不是你想她来陪你住院?毕竟她才是你的女朋友。”
看着应徕不自然的神色,许岁祈楞住,好一会才开口道:“书钰学姐她不是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