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烂,脏得全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一眼望过去,慕汐只觉得十分眼熟。
再细瞧。
竟是林悦华。
顿然认出来,她不由得震惊地望向裴行之。
男人见她眼里涌起惑色,便淡淡解释:“此事并非本王所做。那一万两她拿回去没两日,便被你那同父异母的兄弟偷走,在赌桌上输个精光。袁庆平发配边疆后,衡州那边就新开了家绣坊,出高价把袁家绣坊的女工全请了去。她因此延误交货时间,前两日一并连袁家老宅都给赔进去了。这不,一夜之间白了头,又被人赶出来,才成了那般模样。本王一直未曾说,是怕你听了要伤心。”
一语听完,慕汐久久也未曾说话。
从前诸事,她一直不愿计较,是因为不想把自己浸在恨意中。虽说林悦华是罪有应得,可听完裴行之的话,她却无半分欣喜之意。
自然,她也没有半分伤感。
一时感慨,不过是觉得人生无常。今日能高高在上,来日也能跌落淤泥里。
因时间极赶,两人一路从越州出发,途经汶陵、晟州,至矾川与从郦京而来的八万大军汇合后,也不过用了八日。
据管砚带来的消息,榕王谋逆已被监禁,其党羽皆被株连九族,斩首示众。
兰西十二州在前朝时便已被昌炎人夺去,直到十一年前,裴行之一举攻下昌炎国都后,郦朝才收回了兰西十二州的统治权。
一年前,昌炎新王上任,几次三番派遣细作潜入兰西,意欲煽动百姓谋反。一个月前,昌炎士兵更是残忍杀害途径边境地区的三口之家。
此事传到郦京,当即惹得百官暴怒,联名上书皇帝要求派兵镇压。只因当年收复兰西十二州后,为稳固人心,朝廷不仅轻徭薄赋,在各种举措上对他们多加宽待,还派了诸多兵力去开垦荒地,将所得田地尽数分给当地百姓。如今兰西百姓竟不思感恩,反意欲追随昌炎谋反,这令郦京朝臣如何能平?
从矾川一路往西,裴行之率领八万大军不到一个月便已到达兰州军营。
入军营安顿完没两日,慕汐和另外两名郎中查了下粮库里的药材,见多了些止血药。
为避免后续战事有突发情况,慕汐想提前入城采买药材,军营里虽也备了许多,但总有缺的。
裴行之闻言,自是不放心,便令菊月和缕月一同陪慕汐前往。
虽说郦朝和昌炎现下已是水火不容,然一路进城,慕汐却见有许多的昌炎女子身穿郦朝服饰,亦有众多男子牵着郦朝姑娘。
“兰西十二州被昌炎统治了近百年,两族通婚已是十分常见。可两国一旦战交,最为本国人排斥、处境最为艰难的便是这些人。”菊月掀开竹帘,瞧了眼外头的形景,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前世生活了这么多年,慕汐自是明白若要两族和平相处究竟会有多艰难。明面上,自古以来皆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若要征服灵魂,纵是用了上百年,也未必能成。
时隔近百年,郦朝仍要收复兰西十二州便是明证。
到了药材铺,慕汐买了许多用以驱风散寒的草药,缕月见了,不解地挠挠头:“往日我瞧军营里的郎中们买的皆是些止血止痛的药,现下天虽寒,可营里的冬衣也备得足足的,姑娘你买这么多驱寒的草药作甚?”
“正是因军中驱风散寒的草药少,我才要买。若大家都有个头疼发热的,药一用起来,便怎么也不够的。到时再买,又只怕来不及。”
慕汐自然不会与她挑明,两国交战,最难防的便是有人投毒。她今儿所买的草药,单用可驱风散寒,搭配起来更可解几十种疫病。
采买完东西,慕汐回到军中,拿起脸盆准备去外面打盆水洗漱一番,不想前面的主帅营里忽地传来“嘭”的一声。
唬了她一跳。
原是杯盏被摔到地上的声响。
裴行之那原是清润的嗓音此刻含了七分怒意:“珺山一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半月前,本王就已下了军令,纵是死守,都一定要保住珺山这条防线。可你是怎么做的?退居陈守,任由昌炎占据。”
一道略有些粗犷的声音响起:“那日不知怎的,有一支上百人的商队途径珺山,末将若下令伏击,那上百条性命便要葬身其中。”
“愚蠢,”裴行之怒不可遏,“到底是这上百条性命重要,还是兰西十二州重要?珺山这条防线失守,你难道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郁舟,传本王军令,冯副帅怠忽职守,未尽职责,重打五十大板,即日起贬到仓粮司看管粮仓。”
他这话音落了片刻,一下颌长满了胡子拉碴、生得虎背熊腰的将领低头耷脑地从营里走出。
郁舟也随他后面出来,见慕汐端着脸盆怔在一旁,上前笑问:“姑娘这是要打水么?水井在那边。”
他往东面指了指。
虽早已知晓,然为避免自己听了墙角的尴尬,慕汐仍是谦和有礼地应了声:“谢大人。”
慕汐转身正要离开,郁舟连忙又道:“姑娘待会可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