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曾发现她已醒,不想下一秒,他一转首,见她睁开了眼,便忙温声笑道:“阿汐,你可算醒了。你可知,你给我生了一对龙凤胎,男孩先出来的,是哥哥。女孩很可爱,与你很相像,很漂亮。”
男孩不过简单的一句略过,女孩却连用了三个“很”字,慕汐瞧得出他有多喜欢这个女儿。
可她现下只觉得疲倦,半点都不想应付他,便只是扯出一丝笑,道:“嗯,我累了,还想再躺会,你让乳母把他们抱走吧!”
见她这般,裴行之有些落寞,讷讷地问:“你,你不瞧瞧他们么?”
“不必了,我想歇会。”
还未等裴行之再说些什么,慕汐便已侧过身,再不瞧他。
他强求来的孩子,她能有什么感情?
裴行之无法,只得命人乳母将他们抱出去,一面回首与她道:“那你好好歇息,等你好些了再给他们取个名儿。”
慕汐闭着眸,头亦不回地道:“不必了,名字你取便好。”
她冷淡又疏离,好似全然没有一丝想同他交流的欲望。裴行之气极,可见了她这般虚弱,到底又敢对她发脾气,便只好道:“也好,我想好了便同你说。”
慕汐没再回话。
孩子百日时,裴行之斟酌再三,才想好了名字。
男孩,峤熠。
女孩,知意。
熠与意谐音,他只愿他和慕汐之间的生活熠熠生辉、知冷知意。
只是现实从不如他意,从峤熠和知意出生到他们三岁,慕汐却从未抱过他们一次,应她的要求,她坐完月子后,便重新在外头租了个铺子,开起了医馆。
每日卯时她便起身到医馆里,忙至戌时才回府,每每他抱孩子过来让她瞧瞧,她总推脱自己身子乏,沐浴一番后便睡下。
一连三年,她竟没有一日休沐。
裴行之有时不禁怀疑,她究竟是真的忙,还是在躲着他们父子三人。
他原以为这种日子要持续到他死去的那一日,谁知有一日晚,外头下起瓢泼大雨,乳母匆匆来禀,知意不知为何忽然发起了高烧。
此时的他正和慕汐躺在榻上,闻言他忙披衣起身,本欲让她继续睡着。
岂料她竟也披衣起身,撞上他满目疑惑的神色后,反一脸淡定与他道:“我好歹是大夫,他们到底也是我的孩子,我还没冷血到这种地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已跟着乳母匆匆过去了。
慕汐赶到时,才发现知意烧得浑身滚烫,整个人昏迷不醒,单是冷敷已然不起作用,她忙取来药匣子为知意施针。
直到半个时辰后。
知意的烧才渐渐褪去。
峤熠却在此时哭着走进来,问她:“阿娘,妹妹,妹妹会不会死掉?”
为免他扰得到知意,慕汐忙过去将他抱起。
不知为何,闻得峤熠此言,泪水顿时淌了她满脸。
慕汐轻轻地拭掉他面上的泪,温声安慰他:“不会的,妹妹不会死的,阿娘已经把妹妹救下了。”
峤熠泛着泪光,软糯糯地道:“阿娘不是不喜欢我和妹妹么?”
慕汐笑了,“怎么会?谁同你说阿娘不喜欢你和妹妹的?”
峤熠伤心地道:“没有人同我说,是阿娘从来不肯抱我和妹妹。”
“阿娘现在不是抱你了么?”
峤熠垂下脑袋,交叉着双手,有些不敢看她,却又轻轻地点了下头,“嗯,阿娘确实抱我了。那,那以后也抱抱妹妹,好不好?妹妹,妹妹也很想阿娘抱。”
慕汐闻言,登时潸然泪下。组了好半晌,她才泛着泪光点头道:“好,好,阿娘答应你。”
守在他们母子三人身边的裴行之见此形景,泪水不由得涌上眼眶,然他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自这以后,慕汐和峤熠、知意亲近了许多。
许是血缘关系使然,这两个小家伙每至午膳时分,便时常缠着他,要他一块送饭到医馆给慕汐。
裴行之无法,只得顺着他们的意。
知晓慕汐想隐藏自己的身份,裴行之每每过去,便皆是后门进入,慕汐见了他们,倒也十分开心,连饭都多用了几口。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一年多。
鹤州瘟疫的到来,彻底将这平静撕碎。
这一场瘟疫比兰州时更可怖,人染上病时,会全身高烧、泛起红点、面色发紫,好似中毒一般。不到三日,病人便会彻底死亡。最可怕的是,人死后,身体不到两日便会腐烂,但凡接触到尸体的一星半点,皆会被感染。
消息传来的那天晚上,慕汐没有回府,她拎着药匣子想直接雇辆车前往鹤州。
瓢泼大雨下,男人驾马拦在跟前,厉喝:“慕汐,你和我回去,这天底下有千千万万个的大夫,还轮不到一个女人上去。”
慕汐原不欲出去,可乍然闻得他此言,她仍是忍不住掀开帘子,朝他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