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之,别小看一个女人,你认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我的性子么?此番我是去定了。”
裴行之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好似知晓自己必定拦不住她,便只好道:“你忽然离开,要让我和峤熠、知意如何说?你好歹,好歹回去同他们说一声,明儿再走也不迟。”
闻得他此言,慕汐脑海里顿然浮现那两个孩子的笑容。
且她深知她若不应了此事,裴行之亦必定不会让她出这个城门。
到那时,她又能如何?
慕汐唯有回府一趟,好言同峤熠、知意说要出趟远门,不日便会回来,届时再给他们讲戏文。
峤熠和知意听了,自然拍手叫好。
直到将他们哄睡,慕汐才回房歇息。
深夜,她躺在裴行之怀里,难得软了语气:“你就让我去这一次,回来后我必定安下心和你好好过日子,此生再不离开淮州半步。若违此誓,不......”
她这话还未说完,裴行之便冷下脸道:“不许你发这种毒誓。”
言及此,男人轻叹一声,半晌后才缓声道:“这次我不阻拦你,我要和你一起去。”
慕汐微诧,猛一抬眸。
然不论她如何劝诫,裴行之就是不肯让她一人去鹤州。
她无法,只得和他一块登上前往鹤州的马车。
没日没夜地赶了七八日,慕汐一行人终于来到鹤州。由于瘟疫过于严重,鹤州已然封城,过来支援的将士和大夫在城外搭起了帐篷。
慕汐做好防护后,来到鹤州的当日便想进去看看情况,谁知裴行之非得想同她一块。
她无法,只得好言安抚他:“这里乱糟糟的,有你在外头指挥,我才能放心,若有何事,你再冲进去找我也不急,我很快便出来。”
管砚忙在一旁附和道:“殿下,娘娘此言有理,里头灾民太多,极有可能会有暴动,您在此处我们也可安心时。”
眼见他还在犹豫,缕月见状,自告奋勇地道:“殿下,您且安心,我和娘娘一起进去。”
裴行之闻言,蹙着眉思量片刻,方一脸担忧地叮嘱慕汐:“那,那你务必要注意防护,凡事不要逞强,一定要先以保护自己为上。”
慕汐点点头,正要转身进城时,却蓦地想起些什么,便回道望向裴行之,漾起唇角:“夫君,从前一直忘了跟你说,峤熠和知意,真的很可爱。我,我很喜欢。”
她那笑意,灿烂得恍若天上的星辰。
裴行之看得呆怔在原地。
她从未这样对他笑过,今日是第一回,也是第一次主动喊他“夫君”。
等他回过神时,慕汐早已进了城。
谁知她这一进,便是半个多月。
裴行之再次见到她时,是由担架抬出来的。
缕月覆着面纱,泛着泪光,哽咽道:“娘娘,娘娘自进城后,见了那些病人,连夜研制药方,五天五夜不曾睡过。奴婢在旁劝了无数次,娘娘也不肯听。后来,后来娘娘还是病倒了,娘娘从前儿便出现症状,奴婢让娘娘赶紧出城,可她还是不肯听,还是要守在药炉前不愿离开。直到今儿一早,她废了好多个药方,才将治疗瘟疫的药方研制出来,可是可是,就在那时,娘娘就撑不住了,便......便在那时......”
缕月任由泪水淌了满脸,哭得泣不成声,“殿下,娘娘说了,要,要尽快将她烧了,她不想自己全身腐烂。届时,届时要将她的骨灰洒到山间去。”
裴行之怔怔看着担架上那覆着面纱的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走过去。
管砚忙哽咽着拦腰抱住他,“殿下,娘娘染了病,您碰不得。”
裴行之拼命挣扎着,面色狰狞地厉喝:“滚开。本王不信,本王不信她就这般死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话未道完,管砚便一把打晕了他。
因有了慕汐研制出来的药方,鹤州的瘟疫得到了遏制。
最终裴行之还是按慕汐所言将她火化,可他到底没舍得将她的骨灰洒向山间。
朝朝暮暮,到底还是他妄想了。
他一手把峤熠和知意带大,依着慕汐的抱负专门为女子建立了医馆和学堂,改变了郦朝百年来女子不能从医的惯例。
山河流转,日月如梭。
多年以后,他眼瞧着峤熠和知意成了亲,他终于了无心愿,便带着装了慕汐骨灰的坛子,走向了她所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