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便响起了行步声,步调她很是熟悉,悠缓中带了一丝不可觉察的轻狂,除了他再未有人能散着这般孤高之息。
离声徐步而进时,望殿中娇柔仍卧于罗帐内,抬袖行揖:“听闻陛下欲召见,微臣便赶了来。”
“往后九千岁在时,你们皆可退了。”人前瞧着臣服,百般服从,私下却不知将她觊觎成怎般模样,沈夜雪顺势遣下侍从。
“朕想与九千岁独处。”
而后一把拉他入帐,她扬眉娇笑,玉指有意无意地掠过其喉结:“愿赌服输,昨日酒力的较量,阿声认不认?”
“认。”
堪堪被撩拨了几瞬,离声已觉心痒不止,忽而反手握住抚于脖颈的纤纤玉手,阻止着她不安分之举,亦遏制着心火燎原。
沈夜雪见此景轻笑出声,抽出手娇声言道:“那你可要说话算话,任我差遣。”
“陛下想要如何差遣微臣?”昨夜的赌注依旧记于心上,他低声一笑,妥协般戏谑而问。
虽与这人贪欢缠绵尤感惬意,可眼下并非是窃欢之时。
想那贺檩还卧在病榻,她顺手更上龙纹宫服,起身散出些威严来。
“随我起驾去将军府。”她一挥龙袖,彰显一身华贵庄严,眸色一凛,行至殿门处。
瞧他于帐中不为所动,她肃然提点:“且不论尊卑,输了就该认罚。”
午后狂风大作,骤雨扑面而来,将军府内花树凋零,无处不显着萧条寂清之色。
贺府寝房前守着几名随侍,她认得出,这些乃是国师府的护卫。
未料及方鹤尘竟也在贺檩的府中探望。
转念一想,她又不觉奇怪。
此二人皆是为叶确麟雪恨之人,为将叶清殊推上帝位而走至今日,这位老将时日无多,身为国师是该来走动走动。
瞧见这明艳威姿端然踏进房内,卧病在榻的贺檩忙直身行礼,惊得两旁侍从忙上前搀扶:“微臣恭迎陛下。”
病来如山倒,原本威风凛凛的镇国大将而今已病得瘦骨嶙峋,口中咳得厉害,似乎下一瞬便要咳出血来。
“贺爱卿快免礼,如是病重,就毋需行拜了,”沈夜雪让其回于床榻,转眸便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方鹤尘,“朕不知国师竟也在此。”
方鹤尘轻甩浮尘,行拜过后,目光瞥向她身后清影,眉宇间染上了笑意。
“陛下与九千岁来贺府,是为见贺老将军吧?”
第78章 成……成婚?
默然点头示意, 她未道一语,这一路而来,对贺檩还是有上几分感激。
若不是这名老将誓死欲为叶府遗脉铺上这条逼宫之路, 她也不会有此滔天荣华可享。
“正和方大人说着你们二人, 你们就来看望了老臣, ”贺檩乐呵作笑, 坐躺于榻, 无奈再不可为朝廷效力,“老臣这一身疾症, 是医不得了。”
布满沧桑的面容却夹带了欣喜, 贺檩无憾般再道:“好在生时了下心愿,即便下了黄泉,老臣也能有颜面去见叶大人了。”
“贺爱卿鞠躬尽瘁一生, 惩恶扬善,舍生取义,得此重将是为我朝之幸。”沈夜雪庄重一坐, 回忆起面前老臣战功赫赫的一生,顷刻间感慨良多。
“爱卿可还有他愿未了, 朕为你做主。”
闻言,贺檩瞥向榻旁另一老臣, 眸光里涌动起一丝明朗:“老臣确有一愿, 望陛下恩准。”
“爱卿请讲。”
这老将竟还真有遗愿, 她威容一敛,欲听其下文。
可哪知一道倜傥身影闯入房内,惊诧地望向家父, 再而震颤地望了望她,似已了然贺檩将要言出之语, 不由自主地摇起头来。
“父亲三思再行!父亲常教诲孩儿,三思九虑后方可行之,”贺寻安字字斟酌而道,浑身似在发着颤,万分明了其意图何为,“孩儿此刻……也望父亲静心思过再道。”
一直都知晓犬子对沈姑娘怀有的心思,可此前欲向叶公子讨要婚旨时,贺檩便瞧出,此般姝色和叶大人之子才是情投意合……
小儿确是在痴心妄想,插不得其中。
如此,倒不如成了这一番姻缘,也好瞧着叶氏嫡子喜乐安宁,不失为一件喜事。
贺檩再度咳了咳嗓,旨在让其放下执念:“你那心思就放了吧,为父与方大人皆能瞧出,陛下和九千岁才是天生一对。你有着大好前程,可莫被情思绊住了心。”
“老臣想见着陛下成上一桩婚事,见着九千岁无拘自在一世。”贺檩缓缓相道,极为艰难地起了身,推开前来搀扶的女婢,郑重朝榻前二人叩拜而下。
“这万里江山,从此便交由你们了……”
沈夜雪听言良晌呆愣,始料未及竟会听得一名老臣道出此番话语。
“成……成婚?”
她不可置信地重复而念,只觉这一提议是她从未料想过的荒谬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