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前还觉离声行事阴狠,她恍然间意识到,面对仇恨,自己却更是不留情。
这些遗留下的死士原是一直被傅昀远胁迫着,亲眷被安顿于他处,才被迫而为。
可那位宰相早已丧命,这便意味此乱世中仍有一处之地所归傅昀远,残留势力必须被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沈夜雪扬起樱唇,泰然说出实情:“你们都被傅昀远威胁,亲人没了去向,才在其死后,仍为他卖命。”
陛下听懂了痛处所在,那死士忙继续哽咽道:“我们这些死士,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家人能活命……”
对此,她忽有一计滋生于心。
若将残存下的死士归为己用,让其仅存的势力归顺至她掌中,她亦可锦上添花。
“告诉朕,你们的亲人家眷在何处?”沈夜雪淡笑着扯了扯唇,眸底掠过了一丝凛冽。
死士犹如攥住了一株救命稻草,若非铁链拴着,便是要爬着扯上她的跟前袍角来:“在……在北郊二十里地的一处荒村。”
神采奕奕之色悠缓散去,她命人锁了牢房,顺着狭窄牢道行步而出,边走边向远风吩咐道。
“告知无樾,明日随朕前往北郊一带,将傅昀远残留的势力一网打尽。”
顿了片刻,她冷声又道:“至于这三名刺客,擅闯皇宫,刺伤九千岁为实,押入牢中待朕旨意再行之。”
语毕之时,沈夜雪恰好行出牢狱,望着冷雪般的身影翩然候于一旁,三言两语便将所听所念之事道了个干脆。
“傅昀远仍有势力遗落于京城北郊,我要前去一趟,将死士被要挟的亲眷救出,从而收为己用。”
离声闻语跟上步调,从容随行了几步,薄唇轻启:“何时动身?”
“明日未时。”她婉笑而答,心下得意万般。
唯恐她遭遇不测,这疯子才想要与她同行,言来说去,他是当真将她惦念。
“一起。”又沉默了许久,他于身侧落下二字。
她步调未止,亦不回语,算是默许了。
任由她步履轻灵而走,离声止于宫道旁的岔路,极知其意地回了栖羽殿。
还未回于寝宫,便感这一事有些蹊跷,沈夜雪轻唤身旁随侍,命其向花月坊的绣姨递一封书信,明早携花月坊随她一同前往,以备不时之需。
傅昀远的狡猾奸诈之性人尽皆知,她若冒然前去,便是自投罗网。
然而次日一大早,有皇城司之人来报,当夜竟又遇刺客来袭,为护陛下安危,无樾已调遣了人马去寻刺客踪迹。
“昨夜又发现了几名刺客行迹,前去追踪的护卫还未归,眼下只有百余人。”
此趟随行的皇城司宫卫之数骤然减少,沈夜雪沉稳而言,仍决意动身:“唤上花月坊之人,先启程吧。”
第95章 人已断气,阿雪可还有顾虑?
冥冥中觉着这定是有人设下的圈套, 此时正等着她自取灭亡,可她未明这其中的因果。
傅昀远分明已身故,如何还能操控着如今局面。
除非, 这世上还另有其人在为之效力。
眼下已思虑不得太多, 想那九千岁昨日与她所定之约, 时辰尚早, 沈夜雪舒展了一番筋骨, 欲去瞧望一趟。
露水湿衣,清阳曜灵, 日辉倾泻于栖羽殿。
殿中那道孤绝清冷之影仍跪坐于案台前, 尤为安静地落笔而书。
听荷于远处观望了良晌,深觉陛下太为无情寡意,已过这般之久, 却还未消气撤去这罚令,让公子还受着罚。
“玉尘公子还在抄写经文?”谨慎靠近了许些距离,听荷步至清影身后柔言细语, 迟疑一瞬,双手轻触上单薄玉肩, “公子已这般过了两个时辰,奴婢为公子揉揉肩吧?”
岂知下一霎, 手腕处猛地涌上剧烈疼痛。
她惊恐一滞, 见九千岁已握着她的皓腕, 眸色阴冷得欲将她硬生生折断。
清泪从眼角涌出,听荷不堪忍受痛楚,敛眉抖了抖娇小身躯:“公子……公子握疼奴婢了。”
离声不屑地轻蔑扬唇, 似将此宫女摇尾乞怜的姿态尽数望于眼中,冷然松了手, 眸中带有丝缕玩味。
玉尘公子的脾性向来古怪,也唯有陛下能与之亲昵,听荷吃痛般揉着险些被捏碎的手腕,不觉自己越了矩:“这两日公子未唤奴婢来教梳妆,是为何故?”
“奴婢是觉得,此乃陛下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听荷怕公子再起怒意,忙道出了来意,双眸溢着的满是委屈,“公子可是在嫌弃奴婢……”
“上回与你说的,你未听进,还是说……你当真想做我的通房侍女?”墨笔被缓慢搁下,离声慢条斯理地立了身,思绪难辨地凑近些许,“屡次三番诱引,佯装可怜之态,用意何为?”
清冽语声萦绕在耳,听荷顿时羞红了面颊,羞涩得不肯抬目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