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十五）
由於王曾亮忘了向邹黎转达应自群去楼上找“小蜜”的事儿，当然也没“上道”成功延迟饭点，一无所知严谨刻板的邹黎在十二点的半的那一秒拨通了应自群的电话。
电话接得很慢，还有点恼火和慌张：“邹总？”
最后午饭还是正常进行了，两个被迫从床上下来的男人都不约而同地青黑着脸色或眼眶。
邹黎跟服务生点单时应自群给王曾亮互递眼神。
说好的一点？
不好意思老哥，忘了说。
你能靠点谱吗？
王曾亮半捂着脸指了指自己，意思是这回算我的。
“先点这些，一会儿不够再加，谢……等下，”邹黎刚要把菜单交给服务生，忽然想起来这不是跟王曾亮一起吃饭，桌上还有个人，“王总还有什么想吃的……”
“吗”字没能说出口，倒是收到了应自群很大的一个白眼。
邹黎：“……”
王曾亮：“咳，咳咳！”
应自群表演了一个变脸，客气笑道：“哦邹总点什么吃什么，不挑。”罢了跟服务生说，“就这些吧，行了，不够我们再加就行。”
他们三个人吃火锅坐的是个四方桌，一人一个方向。邹黎皱眉看了挤眉弄眼的王曾亮一眼，王曾亮假装没看见，殷勤地起来提茶壶给三人倒水，倒完了还厚着脸皮拎着杯子站着跟应自群碰了下杯：“我那也有点好茶叶，我这粗人喝不来味儿，应总要不要，改天给您拿一饼品品？”
“你。”应自群点点他，气乐了，不过还是和他碰了杯，“免费的我都喝。”
干完茶两人都笑了。
邹黎一个人在旁边跟局外人似的，看不懂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他也很习惯这种情况，就也没说话一直在旁边默默喝水，看王曾亮表演一番不动声色的“吹捧”和行云流水的“巴结”。
这是王曾亮天然就会的本事，他有本事把所有的场子活跃起来而不显浮夸尴尬，有能力让所有他想巴结的人笑出声来也不显卑微低下，这个人仿佛长着一双透视眼，竖着两只百通耳，看得见别人的心，听得懂他人的未尽之意。只要王曾亮愿意，他可以周道到无人可指摘，别人一张嘴，他就知道别人想喝多少度的水，别人一擡脚他就会去踢走他人脚下的碎石头，只为了让别人下台阶的时候不感到被硌得慌。
说他是别人肚子里得蛔虫都算是贬低他了，他那哪儿是蛔虫，他简直就是镜子，能够明明白白地照出来另一个人的内心。可怕极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显然，应自群被哄得很开心，每两分钟就开始哈哈大笑了：“你这个人精，行了，谁跟你气这，你哥我有那么小气吗？多少是个文化人，跟你不一样好吧？”
“这话我不爱听啊，哪儿不一样啊，我就不信你能比我时间长。”王曾亮得意道，“当然，也不能比我长。”
邹黎：“……”比如他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王曾亮会跟应自群这个文化人就这么大庭广众地在桌子上开这种粗俗的黄腔。
“滚蛋！就你！”应自群笑骂。
而且文化人不为此感到生气不说，竟然脸上表情还有点微妙的高兴在里面。
几句话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完全不一样了，怎么说呢，“熟络”了很多，已经不再您来您去总来总去的了。
完全，不能理解。
一顿饭吃得挺乐呵，后边加了几个菜又稍微有点多，剩了一些王曾亮主动说要打包回家去，邹黎则拿出样品来给应自群核对讨论，聊了好半天。
应自群私生活不行，干事还可以，说到工作就挺严肃了：“方案就这个方案吧，目前资金还没回来，我手里也挺紧的，这个材料预算也就是我能给的最多了，再多也不行了，剩下还有一部分钱我要留去干别的。”说到这他看了王曾亮一眼，又继续说，“我打算尽快开工，三个月内做完最好，八月初准备开张，目前是打算八月八号，日子好，图个吉利。”
“八月份的话时间稍微有点紧，刚确定下来材料，进货也得花点时间。”
“这个你想办法，多找点人干都行，不能再慢了，本来六月份就想开张的，要不是设计方案一直出不来满意的，也不会拖到八月。”说着，应自群想到了什么，“对了，早上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邹黎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一开始找你们工作室，想的就是你们的质量把控比较好，但是现在听说一直跟着你们工作室干活的砖工全跑路了，你也知道，咱们方案里所有的设计都是比较素的，唯一的亮点就是地板砖……你看要怎么办？”
邹黎沈默了片刻：“这个事我会想办法解决，我自己做出手的设计，肯定会按我预设的效果标准来完成，您放心。”
“现在五月份，到处工地都在开工，人不好找。”应自群往椅子后靠了靠，“我当然相信邹总本人的实力，但是施工和设计是两码事。”
一直没作声的王曾亮擡头看了一眼，邹黎表情不是太好，看来应自群说的人员跑路的事是真的。他都不知道的事，应自群竟然比他先知道。
王曾亮有点不高兴地扯了下嘴角，端杯子喝水：“几个砖工而已，应总也太当回事了，我王曾亮还在这儿坐着呢。”他指指自己，“我，专业搞施工的，我的地砖工，杠杠的。”
邹黎一楞。
应自群笑起来：“哎哟王总最近不是挺忙的么，把我的酒店推来推去的不想接，说人手不够，怎么邹总一有事你就有人手了？”
“别总来总去的，听着烦。”王曾亮大剌剌说，“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我跟小邹关系好呗，见不得他受苦受难。”
邹黎继续沈默。
应自群眼神在邹黎跟王曾亮之间扫了两个来回，最后目光定格到王曾亮身上，他挤眉弄眼地笑了下：“喂，小王总，不会是真的吧？”
“什么真的假的？”王曾亮有感觉他在暗示什么，摆出笑脸来，希望这个草包识相点最好不要把他最讨厌的那个词说出来。
好在应自群没说，就是跟那些个八卦狗一样做作地咳了两声：“看来传言没错啊，你俩私底下关系真的铁啊，哈哈行，有小王作保，我也放心，那我跟邹总的事儿聊完了，下午小王有空吗？没事咱们约约，聊聊酒店的事儿？”
“……“
由於下午聊的事跟邹黎没关系，邹黎就先去结了账，结完账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走了。
王曾亮低头给邹黎发了个信息：【等我下。】
然后擡头跟应自群说：“我去尿个尿，等下回来跟哥聊。”
王曾亮出去找到电梯口的邹黎后，扯着人去了男厕所，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商场没什么人。
“生气了？”
邹黎有点莫名地烦躁：“你不是说应自群恐同吗？你还那么……”
“那么什么？”
那么明显。邹黎没说出口，转而道：“你叫我等你干什么？我得回去了，你们继续聊。”
王曾亮看他那一整个臭脸，把揣在兜里的手抽出来在他下垂的嘴角扒拉了一下：“还是昨晚可爱。”
“啪。”猪蹄挨了一巴掌。
人转头就走。
王曾亮可不允许这么无情走人，他一胳膊搂住目标对象，不顾对方的挣扎就把人拖着拽着弄进了男厕所，一把将人塞进一个闭间里。
反手锁门。
“你干什么！”邹黎慌了，低呵道。
王曾亮比了个“嘘”在嘴边，压在邹黎耳边轻得不能再轻地说：“想被人发现厕所里挤两个大男人你就尽管叫。”
“……”
外面有人进来：“那个电影难看得要死，不推荐你跟你对象去看，而且听说那个秦奇还不是什么正经人。”
“男主演？”
“对啊，之前上黑热搜，不是传言说在搞基么，一个基佬演浪漫电影，怎么看怎么怪。”
“啊？同性恋啊？真得么，现在怎么那么多……”
天下大同啊真是，在厕所里也能听到同性恋三个字。王曾亮挑了下眉，忽地低下头。邹黎浑身僵硬，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鼻尖挨鼻尖，滚烫的呼吸起伏交缠。邹黎死死推住王曾亮的肩膀不让他继续靠近，从神情看来，已经是发怒的状态了。
唔，和雕塑式的发怒不一样，应该是恼羞成怒的怒。
王曾亮一手撑在他后侧的墙壁上，另一只手用力将他肩膀上的手慢慢扯下来，邹黎的力气到底是没他的大，另一方面，他也那捏住了邹黎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担心被人发现的地鼠心态。
偏过头，还是成功吻到了人。
没有办法动作的邹黎只能被迫接受。一下又一下，一吻接一吻，一吻又比一吻深，错乱的气息也不知昭示的是怒火还是欲／火。
总之，听着那两个人离开后，邹黎一脚把王曾亮小腿踢开，趁着王曾亮趔趄飞快地转开门从里头钻了出去。王曾亮则揉了揉小腿，“啧”了一声，追了上去。
拉人的手第三次被狠狠锤开后，王曾亮才意识到邹黎是真生气了。
“喂，行了，至於吗？”
邹黎铁青着脸直直朝着直梯走：“别跟过来。”
王曾亮有些懊恼地跟过去：“也没人看见，你气什么？”
邹黎停下来冷冷看他。要多冷有多冷，好像王曾亮刚刚不是在厕所亲他，而是强/奸了他。
这一看就把本来还有点愧疚的王曾亮看火了，他压着声音：“哦，你跟我就不能在外面亲亲我我了？这会儿不好意思了，这会儿又要脸了？之前跟彭霄云可在人来人往玻璃透明的咖啡店就亲上了，怎么不说？那会儿怎么就能那么放得开？”
这几天刻意忽略的噩梦回忆突然上头，愤怒值瞬间蹿升到顶点，他伸出指头狠狠指着邹黎，咬着牙。
“而且还是你主动的，我看见了。”
邹黎的脸，一下子没了表情。
而看到他态度变化的王曾亮，也突然心凉了一分。
他妈了个比的，果然那个名字一句都不能提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