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四十九）
“还有什么不懂就问我，所有的项目资料都在这里，最近老板状态不好你好好熟悉熟悉……”
新来的助理小林边拿个小本本记录边点头应声。新来的助理是个大学刚毕业两年的高材生，也是慕名而来的邹黎粉丝加校友之一。
对方也和鲁云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她做不了太久，顶多就是这一年，攒够了钱就要去英国留学。
在一众来面试的人中，鲁云本没打算录取她，只是……以邹黎目前的状态，必须身边有一个真正懂行的人才行。
“根据你这两天观察，老板状态怎么样了？”这几天汇报工作都是新助理小林去的，鲁云已经开始逐渐放手，她家那边也在催她回去了，拖也拖不了多长时间。
“学长……老板他还是不太好，昨天我陪他去了医院，医生说最好让他住院休息一段时间，这是我去打印的诊断报告……”
小林欲言又止地把纸质报告给了鲁云。
鲁云接过单子看了看，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邹黎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状态，之前她就不该带邹黎出去接那么多活……难怪。难怪最近每次进办公室，邹黎都不在看电脑。
她的手微微发抖，脑中突然闪回了当年那绝望的一幕。
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和发颤的哭腔：【姐，是我没用，但是我真的努力了，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努力了，我真的真的有在努力了，可是我做不好……】
【我真的做不好……我太笨了……姐，你帮我告诉爸妈，我对不起他们。】
【我坚持不住了，我好累啊。】
【我好想睡觉，可是我一睡觉就做噩梦，不睡觉我又好累，好累好累……我是个废物，我什么都做不好，我一点用也没有……我不行了。】
【姐，我想休息。】
【你别怪我……如果有下辈子……】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地努力，努力做你心中的好弟弟，做爸爸妈妈心中的好孩子。我爱你们，可是我真的好累好累。
好累……
“云姐？云姐？”
小林的声音唤回了鲁云的神智，她连忙转过头去：“嗯，我知道了，这事儿……你要保密好，这是老板私密的事……”她抽了张纸擦了擦眼睛，“没有人愿意得这种病，人活在这个世上大家各有各的苦衷，你明白吗？”
小林察言观色地点点头：“明白。”
鲁云又扯了张纸擦擦鼻子：“老板呢？还没来？”
“还没来。”
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了，这段时间平时这个点，邹黎已经在办公室坐了三四个小时了。
她挥挥手让小林先去忙，等人出去后想给邹黎拨个电话，没想对方先打了过来，她接起来：“邹总……”
“是我。”
邹黎睡了一整夜到现在还没醒，王曾亮前半宿没有睡，一直在网上找咨询信息，找到后半夜王曾喜看不下去过来找他：“我天亮了去学校咨询室帮你问问老师，行了吧？你赶紧睡觉，他睡着了你修仙啊？有这功夫还不如白天天亮了赶紧去找你那砸烂的手机呢！机子不要了，卡得要吧？”
就这样，王曾亮才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天不亮又去楼下找手机。找了快一个小时，才在垃圾桶边的砖缝里找见带手机卡的部分。
接着跑去展厅工地转了一圈，处理了一些公事，买了个手机打车回了家。头一夜连闯两个红灯，就算路上没一个人，这驾照也怎么都要不了了。再说，一整晚折腾下来，他也累得开不了了。
就这样忙活半天回到家，结果那人还睡得死死的，一时让他有点分不清到底这人是有病还是没病。
“王总？”鲁云有点吃惊。
王曾亮关上卧室门去到阳台：“别王总王总的了，听玉莹说你也不打算跟邹黎干了，叫我名字就行，邹黎今天上午应该去不了公司了，人还在睡，我给他请个假。”
“哦好，好……王总，邹总他……你……”
“我跟他分手了，这事儿他跟你说了吗？”
“没有直说，但我猜到了。”
王曾亮“嗯”了声，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我跟他分了两个多月了，这几天他突然来找我……我想知道他最近状态怎么样？”
“……”
挂了电话，王曾亮回到他的卧室里，邹黎人已经醒了，半梦半醒地蜷缩在被窝里。王曾喜已经去了学校帮他问事儿，屋里就他们两个人。
从没想过，曾经赤着身体面对面都不会感到害羞的两个人，现在竟然会连面对面都感到尴尬。
他在门边杵了会儿，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才走过去到床边坐下：“醒了？刚鲁云打电话过来问你下午还去上班吗？”
邹黎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整个人还处在神志不清的昏沈中，他下意识去拉王曾亮的手，却被王曾亮装作放手机躲开了。人也站了起来，语气里透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生疏：“她跟我说你昨天去看病，医生建议你住院一段时间，你怎么想？去医院吗？“
逐渐清醒过来的邹黎缓缓撑起身来，他看了看四周，好像慢慢想起了什么。
“昨天你说你吃药了，但是你的新助理说你诊断结束后没有取药，药还在她那里，放在公司。“
邹黎转头看他：“我还有别的药。”
王曾亮躲开他的视线：“有就行，我让曾喜去打听了哪里有比较好的心理咨询师，到时候一起去看看，没意见吧？”
邹黎不说话。
王曾亮看他不说又问他一次，强调道：“昨天说好了，我才带你回来的。”
邹黎低下头：“好。”
“我下午有事要忙，这会儿就要出门，午饭不在家里吃，家里没饭，午饭你自己看着办吧，给你配的钥匙在茶几上，曾喜要备考，不比在你家里，他晚上十一点必须要睡觉，所以我这里门禁是十点半，过了十点半回不来你就不要过来了，知道吗？”
不说话了。
“吃饭的事你跟曾喜商量，平时大多数是他做饭，你想回来吃就跟他提前说好，你不说就默认不做你的，其他家里的事也一样，他在家里的时间多，你有事有需要的和他说。”顿了顿，又说，“不过这里不是你的家，不可能什么都符合你的心意，曾喜也没两个月就要考试了……”
“你放心，我不会干扰他。”
“那最好。”王曾亮也不想和他多说，“这个卧室和客房，你挑一个，我睡另一个，就这些，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去浴室冲了个澡，吹头期间接到李圆的电话，电话一通就听到那边硬邦邦地问他晚上还吃不吃饭。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他跟李圆的电话都没打完就被暴怒的邹黎把手机给砸了，后面又闹那一通，导致他到现在都没想起来李圆这回事，现在李圆一说才突然回忆起来，一下就呆住了：“啊对，晚上吃饭，差点忘了……”
李圆：“…………你信不信我骂死你！”
“哎呀，我是真给忘了，昨天手机……不小心摔坏了，一直到前一个小时我才买了个新的，对不住啊，晚上肯定陪你吃饭，说好了的事不会反悔的。”王曾亮甩甩半干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听着那边是真怄气了，半天不吭声，好声好气解释道，“真的，不是故意挂你电话，真的是手机摔坏了……”
头一擡，看到邹黎就站在卧室门口，他又是一呆，连忙拿着手机起身：“等会儿我出门了跟你说，现在先……”
“不准挂！”李圆气急败坏，“凭什么你想挂我电话就挂我电话！你想接就接，想忘旧忘，王曾亮你这个混蛋是不是在cpu我！”
王曾亮把手机拿开耳边一截：“…………你小点声。”
妈的，这手机怎么也这么响。
李圆大吼：“我就要大声！！！王曾亮我跟你说清楚！！！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这样ktv我！！！你挂了我几次电话了你说！每次都是你想挂就挂，你不喜欢我你直接说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没有礼貌知不知道！”
“……”下意识看了一眼卧室门口，发现对方已经进了屋里。
“我忍你很久了！就算你跟邹黎分手了心情不好，那也不是我的错啊，我天天哄你开心，天天陪你唠陪你玩，你以为我图什么？我图你挂我电话？你不想说就不想说，编什么理由手机摔坏了，好烂的借口！现在都几点了，如果不是我给你打电话，你……”
“李圆！”王曾亮忍不住打断他，“你冷静一点！”
“我不冷静！别吃了！晚上不需要你陪我吃饭！不约了！挂了！”
挺干脆，说完就把电话撂了。
王曾亮一时有点无语，但竟然也没怎么生气，仿佛早已经料到了这一幕。再打过去的时候，对面已经关机了。
真幼稚。
算了，既然都约好了，等会儿顺路去找一趟人好了。
正准备出门时，邹黎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是因为他吗？”
“什么？”
“是因为他，所以你不想和我……”
“不是。”王曾亮不愿提及这些事，烦躁地打断他，“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我和他是我和他，我和你是我和你。”
“你晚上和他一起吃饭，不回来。”
“对，怎么？”
邹黎没有说怎么，只是用一种难以表述的眼神深深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这人会哭，但最后给他回覆的，却是一记重重的摔门。
王曾亮人都走到门口了，还是忍不下这口气，返回去打开门，跟里面那个重新躺回被窝的人冷冷说：“我再警告你一次，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如果不会好好关门，回去学会了再过来！老子跟你已经分手了，老子想跟谁吃饭就跟谁吃饭，就算老子想在外面过夜，你，也管不着！”
果真，当天晚上，王曾亮别说回来吃饭，他连家也没回。
王曾喜倒是还记得邹黎的生日，下午回来路过面包店的时候买了一块黑森林。邹黎一整天都没去上班，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也没吃喝。
还是王曾喜把饭端到他床头边，蛋糕也放在餐盘上，跟他说：“你过个生日，我哥能提前一个月在我耳朵边念叨，让我帮他想你喜欢什么，有什么好玩的能送你，有什么好吃的能带你去，我爸妈的生日他都不一定能年年想得起来，就你的，阵仗大得跟过年似的，连我都被他念记得了。”
他拿打火机把小蛋糕上那根细细的小蜡烛点亮，有点感慨地问。
“但是邹哥，你记得我哥是哪天的生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