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丁高阳被抓后,这丁府也算是门庭冷落鞍马稀了。
丁府的门房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厮,此时正打着瞌睡,便听得门外咚咚咚敲门。
那小厮惊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不迭起身开了偏门,却见一个少年正在敲着大门门环,而大门前阶梯下,还停了一辆马车,大倒是大,却不算奢华。
见不是什么大人物的样子,那小厮也是没好脾气,喝道,“你谁呀,敲什么敲?”
豆寇被喝了一句,也是有些不知所措,随即才想起丁辰的话,这才走到偏门前,拱手做了个样子,道明了来意,又从怀中摸出那玉佩捧在手中。
看着少年手中的玉佩,那小厮自是拿不准的。
他一个三等的仆役,哪里知道自家老爷身上有没有这么一块玉佩。
再说了,自家老爷都被抓进诏狱了,府里之人都是人心浮动,哪里有心思来接待客人,对方既无拜帖又非亲熟之人,便不想多事往内院报,当即脸色一沉,推脱道,“这什么玉佩呀,没见过,府里近日也不便待客,请回吧!”
说着,就要关门。
豆寇一听又要开口,却听身后不远处马车内,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大不小,正入得两人耳朵。
“丁刺史不是还没死吗,这下人就连家主的玉佩都不认了?”
这声音似乎带着什么魔力,令那小厮心神恍惚一瞬,竟是都没发觉那话语中的冒犯。
一个激灵,小厮心中当即生出一丝不敢得罪的想法,连连告罪,直道“稍等,这就去回禀云云”。
门带了一下关上,却是忘了上门栓,看来是真的有点慌乱。
......
车厢内,丁辰没有动静,豆寇也不知该如何,只得巴巴在门口等着。
差不多一盏茶后,那偏门才再度打开,却见是一个书生打扮,尚不及弱冠的青年出来,衣着素雅,并不华丽,但穿戴讲究整齐,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丁辰透过马车竹帘,一眼就看到这青年书生的容貌,清俊白皙,倒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
他已经打听过了,丁高阳名下一共有三子两女。
长子丁泰,已经入朝为官,因为其丁高阳下狱,虽没有直接牵连到他,他也只得避嫌请假在家。
次子丁嵩,也已有功名,只是常和一些世家子弟玩乐,似乎并无心仕途。
三女丁月娥与丁泰一样,都是那丁家主母所出,现已出嫁,不在华阳。
另还有四子丁衡,幺女丁雪柳。
这老二,老四和老五,皆是庶出,且都不是同一妾室所出,说明丁高阳最少还有三房妾室。
想到这里,丁辰心中又是冷笑,而看这书生的年纪,多半就是那个小儿子丁衡了。
此时,那丁衡正接过玉佩查看,却听得门前石阶下停着的那辆马车传来动静,抬眼一看,便见一青年撩开帘子,迈步下车。
此人一身白云锦绣道袍,脚踩素锦长靴,银丝绦束腰,头戴芙蓉莲花玉冠,手中却持一把花团锦簇的洒金折扇,容貌虽然俊雅,但一脸的清冷,着实有些不好相与的架势。
“这位,道长是......?”
因为丁辰虽是身着道袍,但明显不是正统的道装样式,特别是那折扇实在有些花哨,看着显身份却是有些不伦不类。
是故,丁衡也是不得不试探着开口询问。
丁辰毫不介意对面奇怪的目光,招摇迈步,上了台阶,随口回道,“本少爷不过是读过基本道书,算不得正经的道士!”
豆寇有些意外这少爷什么时候换了身衣裳,明明他刚才下车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呀,又听丁辰所言,心中也是腹诽。
确实不怎么正经!
丁衡到底家教严谨,虽也不知对方怎么个来路,还是按礼数问道,“那这位,公子,贵姓?”
“免贵姓江,你是丁刺史的公子吧,我与你父亲也算是忘年交吧,此次来进京,顺道来拜访一二......”
丁辰也是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
“哦 ,原来是江先生!”
丁衡略有些尴尬的拱手行礼,礼毕,才又道,“江先生或许不知,家父现正身陷囹圄,只怕......”
“无妨,此事我已知晓,你自引我去见丁夫人就是了,我自有话说。”
说完,丁辰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往偏门而去。
按世俗的规矩,即便是家中主子,非重大日子,也是不走正门的,他也就不矫情这些了!
丁衡真是看得一脸懵,他何时见过这等做派之人,有心阻拦,但对方确实拿着父亲的贴身玉佩,说话的口气又大,倒是不好硬拦。
也罢,他不是要见丁夫人吗?那就请那位强势的嫡母处理吧。
想到这里,丁衡也疾走几步,来至丁辰身侧,以作引路。
于是,丁衡引路在前,丁辰在后,豆寇跟在丁辰身边,三人一行,穿过偏门而入。
丁府确实是大宅,想来也是沾了镇国公府的光,整体成九宫格局,前中后三庭,东西跨院,和丁辰见过的其他大宅子倒是差不多,不算逾矩。
一路沿游廊过前庭,几个仆童虽是好奇来人,但也不敢多问多看,只恭敬垂首行礼。
规矩还行,家主都下狱了,府中倒是还没乱!
丁辰想着,已经随着丁衡穿过一道七彩垂花门,入得中庭,便是一四方大院,正前方乃是正堂,左右两边松竹梅兰各式花卉掩映,都有花厅一间。
“江先生,请东花厅待茶!”
丁衡保持端方有礼,尽量忽略丁辰那四处打量、品评的眼神。
绕过几丛怪梅,入得东花厅,丁辰也无需人招呼,直接坐了主客位,丁衡不好说什么,吩咐了仆人上茶,便告罪离开,去请丁夫人了。
一时间,花厅内倒只剩下丁辰这“主仆”二人。
丁辰一派怡然自得,打量着花厅的布置陈设,中规中矩,虽一应俱全,但也看得出并不怎么上心。
按梁国的规矩,这等高门宅邸,东花厅一般是接待生客的,装潢自然用不着多么华丽,若是太过华丽,反而可能惹人非议。
此时,仆人进来上了茶,便退到厅外。
丁辰悠然端起茶杯,轻嗅浅尝一口,微微点头道,“这茶虽不算多名贵,但也是今年的新茶,倒也不算怠慢我们了。”
豆寇闻言,瞟了瞟厅外那仆人的身影,压低声音小心提醒道,“少爷,让人听到不太好吧!”
呵呵,连这小子都看出本少爷态度有问题了?
丁辰啧啧含笑,又见少年仍是颇为拘谨的站在他身后,又道,“豆寇,你也坐吧!”
“少爷,我也可以坐吗?不太好吧!\"
“呵呵,无事,坐吧,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豆寇闻言,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随后却是想明白了,他们两人贸然来访,这丁家主母能轻易接见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