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木廿三拆开锦囊看过之后,理应如释重负,心中大石落地 。
锦囊中指明了要二人投奔伏云门,如今二人已至此地,天意使然,机缘难得,又有何忧虑可言? 但木廿三却陷入了莫名的矛盾之中。
木怀月被交到他手中之时不过是一个襁褓婴儿,那时的他也不过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跋涉千里,过了这许多年,其中艰辛外人又岂能揣度万一?
木怀月虽和他并无血缘,但这一路相依为命,木廿三早已把她视作自已的亲妹。纵使没有当年的毒誓,他也绝不会背离月儿。
然而锦囊中这轻飘飘的六个字,却要他将月儿托付给旁人,他如何能放下心来?
可是,若是不这么做,他一人之力,又真的能在这乱世之中保全月儿吗?
一时间,木廿三辗转反侧,恨不得自已的脚伤再拖个十天半个月的,能让自已理清这纷乱的思绪。
只是时间哪会为了少年的烦恼驻留,一日一日,木廿三再拖懒,脚伤也渐渐好了。
这日,他拄着拐,出门寻木怀月。
“怀月啊,她今日去武场看二师姐带教了。”
一位面容和善的弟子恰好路过,见状停下脚步,好心为他指路,关切道,“小兄弟,你的脚伤可还行?可要我扶你过去?”
木廿三闻言,感激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谢绝了对方的好意,然后便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练功场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树林茂密,来往弟子皆驻足为他让行。
绕过厢房旁那条曲折的小径,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青石板铺就的练功场如同一块巨大的碧玉镶嵌在山间,更往前,便是宏伟的正殿,庄严肃穆。
木廿三环顾四周,只见群山环抱,层峦叠嶂,伏云门横亘山间,竟似一把利斧将山峰拦腰劈开,令人叹为观止。
细想来,这竟是木廿三上山之后第一次出门。
他生于京城,自幼便见多了亭台楼阁、繁华市井。然而此刻站在这山间练功场上,望着这鬼斧神工般的景象,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份惊叹之意收敛于胸,目光再次聚焦于前方的练武场。
高台上,一位女子黑丝高束,白衣飘飘,宛如仙子凌波,正是云舒槿。
她的身影在阳光中仿佛不染尘埃,显得格外高洁。
场中弟子约莫百人,白衣一列在前,只有十数人,剩下诸人皆为灰衣,却也气势不凡。
“南斗分光!起!”
随着云舒槿的一声令下,众人剑起,自上而下点劈而出,动作整齐划一,宛如一体,齐声高喊:“伏云秀出南斗傍!”声音响彻山谷,仿佛能撼动天地。
“云锦叠杀!起!”云舒槿再次发声,她的声音中隐含内力,竟能将百人的余音压过。
众人又齐声响应:“屏风九叠云锦张!”只见他们剑花乍起,日光照耀之下,剑光闪烁,一时之间,竟让人不敢逼视。
气贯长虹,风光霁月。
木廿三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壮烈豪情。
他愣了愣神,心中不禁想道:或许,这样正气凛然、在日光下活着的人生,才是怀月应有的归宿?
他目光落至场边,木怀月正坐着一边看众人习武,一边摆弄着一堆莲蓬。每每剑招变换,她都鼓掌欢呼,似乎恨不得自已也能加入其中。
不多时,一套伏云剑法演练完毕,众弟子皆下场到场边休息,云舒槿也走下高台,到一边打坐调息。
只见木怀月兴冲冲的抱着一捧剥好的莲子跑到云舒槿面前,云舒槿眉头一皱,美目中本有几分不虞之色,似乎被人打扰了清修而感到不满。
看到是木怀月和她手中的莲子,却是愣了愣,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然而片刻之后,她还是从木怀月手中拿了一颗莲子,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是在朝木怀月以示谢意。
“师妹身世凄苦,幼时双亲皆亡,逃亡路上什么腌臜事都碰过,若不是师傅正好碰上,差点被人当做两脚羊分食,是以从不信人。如今能吃怀月给的东西,倒是少见。”
木廿三身后突然传来一男子之声,正是云正意站在那里,他看向云舒槿的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温柔之意。
木怀月正拿着莲子给众弟子们分食,忽然转过头看见二人,忙将手中莲子递给身边人,转身朝二人跑来。
“哥哥!云大哥!”
木廿三面上流露出温柔之色,他努力蹲下,给了怀月一个拥抱。
“哥哥怎么自已出来啦!该等月儿陪你一起才是!”
木廿三一笑:“若不是自已出来都不知道,别人都有莲子吃,我倒只有药汤喝。”
“怎会!哥哥忒小气,怎么还吃起醋来!”
木怀月从身上小心的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正是十数颗已剥好的莲子,莲子饱满圆润,颗颗都被她细心地剔去了莲心。
她举到哥哥面前,眼中闪烁着期待与得意:“一早就给哥哥留好了!”
木廿三笑笑,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道:“确实甘甜,怀月有心了。”
怀月见哥哥吃的开心,又把莲子举高到云正意面前:“正意大哥,你可要尝尝?”
云正意笑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们兄妹二人在此好好聊聊,我先去瞧瞧师妹。”
木怀月扶着哥哥到一边的树荫处坐下,只见远处云正意走到云舒槿身边,似是递给了她一方帕子,云舒槿一改平时冷漠的神色,竟露出几分娇羞。
不多时,场上诸人又练起来。
“月儿,你觉得伏云门如何?”木廿三问道。
“很厉害呀,舒槿姐姐武功那么高,我要是有那么高的武功,就可以把那群屠杀村子的坏人通通杀光了。”
木怀月想了想,补充道:“我也可以保护哥哥一起逃跑,哥哥就不会因为我受那么重的伤了。”
木廿三笑了笑,道:“小傻瓜,你都把那群人杀光了,哪里还需要逃跑。”
“对哦。”木怀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木廿三又问:“那如果要你留在伏云门,跟着舒槿姐姐一起习武,你可愿意?”
木怀月想了想,抬眼问:“那哥哥也会和月儿一起习武吗?”
“哥哥……已有师父,不能改投别派……”
“那若哥哥不能和我一起,我也不愿意!”
“哥哥要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哥哥要去哪我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