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边初露曙光,木怀月悠悠转醒,她奔出厢房,却不见日日守在此处的哥哥的身影,心中顿时如遭雷击,明了兄长定是趁着夜色,悄然下山而去。
自她出生以来,二人如影随形,木廿三对她而言,既是慈父亦是长兄,如今骤然与哥哥分别,木怀月只觉得自已心口放佛被挖走一块,空落落的。
只是伏云门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伏云门的外门弟子,每天午后才有团练,上午都需负责些门内的杂务,云峥本来要木怀月每天巳时去书房伺候笔墨,木廿三在时,兄妹本会在这之前一起早饭,散散步,帮忙些宗门里的杂事。
自木廿三离去后,木怀月顿感无事可做。然而,她心性纯良,又极为勤奋,是以每日不到辰时,她便悄然起身来到书房。细心的扫完地,擦拭好书桌,将笔墨纸砚一一摆放整齐。
做完这些杂务后,她便会乖巧地坐在一旁,静静地阅读,等待着云峥的到来。
这云峥虽说是要木怀月在书房伺候,但十日里往往只来三四日,纵使来的那几日,也并不要木怀月做什么杂活,反而是让木怀月在一边读书给自已听,偶尔提出些刁钻的问题,又要木怀月去帮自已寻找答案。
木怀月活没干多少,学问却颇有精进。
等到了下午,木怀月便会跟着所有外门弟子一起,参加练功场上的团练。
她之前从未接触过武功,虽然努力地跟着师兄师姐们练习,但她的动作总是显得画虎类猫,不得要领。
云舒槿见了,知道一时心急不得,大部分时间只让她练些马步,太平拳之类的基本功。
木怀月日日和云舒禾住在一起,只觉得这个小师姐不比自已年长几岁,一手伏云剑法却已使得出神入化。
而自已,每天虎口都磨破了,手中的木棍却仍如顽童挥舞一般,毫无章法。
木怀月知道自已不比其他师兄师姐,总是分外认真,团练下学了,她也还要在练功场多待一个时辰,但习武并非一日之功,短时难见其效,她每天一人坐在场边,看着黄昏夕时,只觉得以自已如今的进度,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有能力为王家村报仇,心下更是郁闷。
每每此时,她总是分外思念哥哥,不过十数日,人也变得少言寡语起来。
只是她年纪虽小,却已十分坚韧,白日里都装作没事人一样,只到了夜间才开始兀自蒙在被子里流泪。
这日夜间,木怀月又在被子中抹泪,忽然一只小手掀开了她的被子,定睛一看,正是与自已同住的云舒禾。
云舒禾虽骄纵任性,但二人相处久了,云舒禾更喜欢拿出一副大姐大的姿态,凡事都想着罩着这个小妹妹。
虽然偶尔还是难免有任性之举,欺之戏之,但二人情感却愈发深厚,犹如春日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
“对不起,可是我吵醒小师姐了?”木怀月抽了抽鼻子,望向云舒禾。她的眼眸中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本来就睡不着,想叫你一起出去玩来着。”云舒禾却是咧嘴一笑,仿佛并不将木怀月流露出的软弱放在心上。
“这么晚啦,掌门不是吩咐过亥时之后不要出门吗?”木怀月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嗐,和你那木楞子哥哥一样迂腐,所谓门规的意思,不是不让你做,而是不要做了被人发现。”
“不许说哥哥迂腐!”
“好好好,算我失言,耿直,耿直总行了吧?”
云舒禾无奈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怎样,走是不走?再磨蹭,我可不等你了!”
木怀月到底孩童心性,既听到好玩的,心中觉得又好奇又刺激,一时也忘记了什么离愁,一骨碌便爬起,跟着云舒禾出了门。
月华如练,山川静默,唯有山风穿梭林间,携来阵阵凉意与草木的芬芳。
木怀月兀自好奇,不知云舒禾要带她玩什么,但只见云舒禾并没有什么目的,一会儿跳一跳攀折树枝,一会儿踢一踢路边草丛,有时蹲下逗弄下小虫。心中不免好奇,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师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玩呀?”
云舒禾却皱了皱眉,道:“这不就是在玩吗?你想到哪去?”
木怀月道:“但这些事白天咱们也可以做啊,何苦要违反门规出来弄花逗虫?”
云舒禾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道:“真不知道如何说你,你不觉得,正是因为晚上违背门规偷偷溜出来,这些普通的玩意儿,才更显得好玩吗?”
木怀月懵懂,不明其意,只眨巴着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摇了摇头:“若是没什么玩的,咱们不如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云舒禾望着木怀月,觉得她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样甚是无趣,自已玩乐的心情也大打折扣,不悦地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
“罢了罢了!今夜就此作罢!无趣至极,下次本小姐定要寻个真正有趣之地,再带你前往!”
木怀月更不知云舒禾为何不高兴起来,只上前拉住云舒禾的手,道:“那小师姐咱们回去吧。”
云舒禾被那双小手一牵,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大姐头的豪情,先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二人转身欲回,却不料在回去的路上,偶遇一个白衣身影,宛如月下仙子,正是她们的二师姐云舒槿。
木怀月心中一紧,深怕自已二人偷跑出来之事被撞见会招致责罚,但云舒禾却是从容不迫,站到一边,给云舒槿行礼致意。
云舒槿见了二人,面容清冷,并无任何表情,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便径自往前去了。
等云舒槿走远了,木怀月才小心翼翼的问云舒禾:“小师姐,怎么二师姐也违反门规呀?人人都可违反门规,这门规岂不是形同虚设?”
云舒禾笑道:“你我怎能同二师姐相比,二师姐是特意求的爹爹,晚上还要出来练剑的。爹爹疼爱她,便也将夜间巡山之责交给二师姐,让她能够一边修炼,一边守护浮云门。”
木怀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二师姐武功已经这么高了,还要深夜勤修啊?”
“那可不是,二师姐可是我们浮云门上下所有女弟子的表率!”
“那大师兄和二师姐相比,谁武功比较高呀?”
“前两年还是大师兄略高些,如今他们二人鲜少露招,我也不知啦!”
木怀月本以为自已已经足够勤勉,没想到二师姐天纵英才,竟如此日夜苦修,心中更是暗暗下了决心,要更加努力些。
二人手牵手,边聊边走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