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郑涛流的面色如风云变幻,阴晴不定,那双曾历经沧桑的眼眸中,此刻却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你胡说什么!他明明,当着百姓的面,都已认了!”
木怀月说:“若是师父当真认了,前恐怕您早已化作江中鱼腹之食,又何来今日躺卧于此,静听晚辈之言?”
木怀月说:“前辈,我童言无忌,若是说的不好,你也别往心里去。”
“我虽未亲历当年之事,但听闻前辈一腔孤勇,满腔热血,誓死卫国,此情此景,实乃后辈之楷模,令人心生敬仰。然而,观您今日所作所为,不难推测,当年亦是如此,空有一腔热血,却乏足智多谋。”
“你既知当时之举是动了权贵的逆鳞,定会为家人招来祸端,为何不及早做好安排?为了所谓大义,竟将妻儿性命都一起置之度外。”
“若非我师父应承,你妻儿又当如何?”
“我……”
郑涛流知道此言非虚,若不是云峥,祁王又怎会放过自已的妻儿老小。
“你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如今我孤家寡人,寥寥于世,与死何异?”
“你说我恨错了人,那我又该去恨谁?又该向何人讨回这失去的公道?”郑涛流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与无奈。
木怀月道:“前辈,你若是当真顶天立地的英雄,便该明白,是你的一意孤行,你的固执已见,害死了你的妻儿。”
“我师父云峥,不过是你心中不愿面对现实,不愿苛责自已,而假想出来的替罪羊,一个供你发泄怒火的靶子罢了!”
“你……你胡说什么!”
“若他云峥与此事无关,又何必在天下人面前承认那莫须有的罪名?又有谁,会将自已的名声视作儿戏,轻易地将其踩在脚下?”
“前辈!你既知我师父此举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到底要落个心狠手辣,残害忠良的名声,你可想过,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郑涛流一时愣住。
木怀月心中激愤,道:“是为了……”
正欲开口,却听得门扉轻响,一道身影缓步而入。
“好了。”
那身影轻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还未出口,只听得门又被推开,却是云峥出言制止了木怀月。
郑涛流仍在刚刚的话中没有晃过神。
只见云峥从怀里掏出一个什么物什,扔给了郑涛流。
郑涛流低头一看,那是一顶少了一只耳朵的虎头帽,岁月似乎在其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却依旧难掩其熟悉的气息。
刹那间,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猛地坐起身来,双手颤抖着拾起那顶虎头帽。
“这……这是……”
郑涛流的声音颤抖,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震惊交织在一起。他骤然间眼眶泛红,热泪盈眶,“是我环儿的虎头帽!绝不会错!
“你……你怎会有此物……”
云峥只道:“你妻儿如今在天元山脚下一处寒泉村,若你伤好,便可下山寻他们。”
“只是你当记住,开云见天刀郑涛流,已毙命在我云峥掌下了,世上再无此人。”
突如其来的信息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郑涛流的面色瞬间变得复杂难辨,激动、感激、愧疚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他的心撕裂。
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说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字。
“云峥……云掌门……我……”
云峥轻轻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再说了,若有什么话,留待讲给你的孩子听罢。”
“你……你受我那一掌……”
“无妨,郑大哥,建南城破之后,我一直以为你死了,并未留心你的行踪。”
“你颠沛至此,我也于心有愧。”
“受你一掌,是我情愿。”
“但无论如何,你挟持我门下弟子相逼,云峥恕难认同。”
“我也不再承你任何恩义,郑大哥,江湖路远,你……不要再负了该守护之人。”
一语既罢,云峥再不多言,只对木怀月说:“你随我来。”便转身离去。
斜阳洒金,林间小径宛如一条蜿蜒的金色丝带,透过枝叶的缝隙,斑驳的阳光如碎金般洒落。
木怀月静静地跟在云峥身后,脚步带着几分忐忑。自从上次她嚷嚷着要习武被云峥赶出书房后,她与云峥便再未开口说过话。
此时的她,心乱如麻,她不时偷瞄云峥的背影,那挺拔的身姿宛如一棵苍劲的青松,却又让她感到无比的紧张。
“刚刚你那些婆婆妈妈的大道理,是谁教你说的?”
云峥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林间的宁静。木怀月正在思索不知该如何和掌门开口,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她瞬间一怔。
“啊?”
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愕。脑中飞转,只觉思绪纷乱如麻。
那些话,她说出时只觉理所当然,哪有什么人特意教她呢?若真要论起来,倒是云峥日日逼她念书,她信手拈来,并未经过什么思考。
但此刻,她可万万不敢说是云峥教她说的。
还在纠结之际,只听云峥冷哼一声:“前车覆,后车诫,你说给别人听时不是小嘴叭叭的吗?到了自已身上却如此蠢笨。”
“今日回去,《治安策》抄录十遍,明早拿来予我检阅。”
木怀月听得懵懂,心中却猛地一喜。
“师父,您……您是原谅我了吗,师父?”
她急忙抬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却只见云峥的身影已迈出几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