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将至,寒风凛冽中,伏云山巅的松柏依旧苍翠,却难掩山中渐显的寂寥。
山门之内,昔日熙熙攘攘的景象已不再,只因年关临近,已有家室的弟子们,皆一一告假,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一时间,伏云山上人影稀疏,只余下几声零落的钟鸣,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间,更添几分落寞。
木怀月一直惦记着大师兄的话,总数着日子盼着哥哥什么时候能到山上来,日日都徘徊在山门口,似乎看着山下的小径,那个夜夜惦记的少年便能出现。
然而,日复一日,从晨曦微露到夜幕降临,从初雪轻扬到积雪盈尺,直至那除夕,也依旧没有木廿三的身影。
除夕之夜,练功场上,一张张圆桌错落有致,其上铺满了洁白如雪的面粉和各式各样的馅料,剩余留在门中的弟子围坐一团,正热火朝天地包着饺子,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为这冷寂的冬日也增添了几分暖意。
“大师兄,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等在这儿拿师父的压岁钱也就罢了,你怎么又不回家?”
去年方入内门的云正夏,手持一双竹筷,边搅动着碗中的馅料,边望向云正意。
云正意白衫磊落,只是手中擀面杖起落间,那原本规整的面饼已变得千疮百孔,他却浑不在意,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临安城中,近来倒是风平浪静,无甚波澜。归家亦是无所事事,反倒要面对那些世俗的繁华喧嚣,着实令人心烦。”
一旁云舒槿素日里冷若冰霜的面容,此刻也染上了几分温柔的色彩。
她轻轻抿了抿唇,伸手接过云正意手中的擀面杖,动作娴熟地擀动着,同时用臂膀轻轻一拱,将云正意挤到了一旁,声音中带着几分暖意:“等你来擀,只怕正月里也吃不上了。”
云舒禾见状打趣道:“什么风平浪静无所事事,大师兄怕是心中有所牵挂,才不愿离去吧?”
云正意虽被挤开,却依旧笑意盈盈,站在云舒槿身旁,目光温柔:“就属你嘴贫。待何时,我带你师姐一同回临安,到时候看你做噩梦谁哄你。”
云舒禾道:“那有什么,我一个娘家人,还不能跟着去吗?”
云正意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哦?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谁的娘家人?”
云舒禾笑得灿烂:“这还用问?谁敢轻易攀附你镇南王府的亲戚?我自然是舒槿姐姐的娘家人啦!”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阵哄笑,连一向沉稳的云舒槿,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嘴角勾起一抹难得的笑意。
木怀月一心惦记着哥哥,心不在焉的,听到这句话才回过神来,眼眸中闪烁着好奇与疑惑,悄悄侧首,向云舒禾低语道:“什么镇南王府,大师兄和镇南王府有什么关系呀?”
云舒禾神秘一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附耳对木怀月轻声道:“此事你可不知了吧?大师兄乃是南朔镇南王萧家之独子,身份尊贵,不过入了宗门,大家都不提前尘往事,你也悄悄的别张扬哈。”
木怀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低呼道:“莫非是那镇守南疆,威名赫赫的萧家?”
“可不是嘛,那时候咱俩都还没出生呢,我也是听说的,若是当年镇南王在建南,可容不得齐军那么放肆。”
“又在那蛐蛐什么?”倒是云正意听到二人说话,出声制止。
云舒禾闻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如今伏云门虽置身于齐国地界,但门中弟子多为朔国人,宗门之所以能超然于朝政之外,未被卷入纷争,全凭其置身事外、远离朝政的姿态。
是以云峥别的不管,若是门下弟子有妄议朝政被他听到的,多少要领二十背板。
木怀月记事起王家村便已是齐国疆域,依她看,那几年日子王家村远离战乱,虽是数着铜板过日子,但到底家家有米有粮,也算安居。是以,她对齐朔之分,倒是没那么多介怀。
云舒槿见木怀月因思念木廿三而郁郁寡欢,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惜,转向了云正念,开口道:“正念师弟,少年英雄大会将至,你可做好万全准备?”
云正念闻言,似是一愣,平日里云舒槿鲜少主动说话,今日这一问,倒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他连忙堆起笑容,谦逊地回应道:“师姐但请宽心,我自知资质平庸,难及师姐与师兄项背,此番前去,无非是图个热闹,只要不辱没了师门名声,便心满意足了。”
云正意见状,不由插话道:“咱们伏云门的弟子,何时需得妄自菲薄?你的实力,旁人或许不知,但我作为师兄,可是心知肚明。”
他语气一顿,继续道:“按大会规矩,每位侠客仅有一次参赛机会。近些年来,江湖上正统门派日渐凋零,除了少林、武当之外,也就北疆天山派与南疆沙家尚有杰出后辈。你此次前往,务必小心谨慎。”
云舒禾在一旁好奇心起,追问道:“南疆沙家?莫非便是三年前以飞云腿击败二师姐的那位?他们家竟还有年轻弟子能出场?”
云正意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正是,那沙少侠还有个胞妹,据说飞影腿也学得颇有火候,不输其兄,只是平日里甚少在江湖中露面,因此名声不显。”
说罢,他转向云舒槿,提议道:“年关一过,不妨让师姐与你切磋几招,若是在大会上遇上,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云舒槿闻言,轻轻点头。
云正念见状,连忙拱手作揖道:“如此,我便先谢过师姐了。”
众人言语间,手中动作未歇,不多时,一锅锅饺子便在热气腾腾中相继出炉,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众人围坐于圆桌旁,无分尊卑,一边继续包饺子,一边品尝着刚出锅的美味。
上次怀月被掳走一事,云正意颇觉得是因自已过于放浪形骸,带着师兄弟们酩酊大醉才导致,自罚禁酒三月。
其他师弟师妹见大师兄不饮酒,自不好再提,是以大家都用面汤作酒,倒也喝的痛快。